言九的甜甜起司城堡🧀️

肖时钦家的扫地机器人/职业相声抖机灵选手/北海道咸鱼厂老板/兵器谱头号太刀/甜蜜爱情巧克力烘焙专家/黑芝麻馅糯米糖团子

予人玫瑰。

全职||王肖|喻黄|韩张|双花|双鬼|伞修伞
诡秘||蒙克|水仙克

[全职/喻黄]婚后第七年

*迟来的儿童节快乐~

提问箱and不定期回答

 

*这是我月前做的一次梦,改编而成的短刀,但由于梦里都是破碎的片段,成文时对逻辑进行了修补,但可能还有些怪怪的,凑合看

*标题看起来是日常向,其实并不是

*第一次尝试人鱼paro

*一发完结

*双时间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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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婚后第七年的早起,是一个雨天。

天地间水声喧哗,隔着玻璃噼里啪啦地落在才修剪过的青草叶上,瓢泼大雨盈满了阴暗的低洼,不断上涨蔓延,向着灰色的路沿进发,直至淹没砖红的人行道,仍不肯罢休。

喻文州推开防盗门,撑起伞,迈步走入雨帘中,满目皆是潮湿闷热的水汽,偶有雪亮的闪电划过密布的阴霾,像一道撕裂天空的深谷。

风扑面而来,卷挟着大雨,袭上他的脸颊,斑斓的彩光顺着颈侧的弧度向下流动,缓缓翕张开条纹状的腮状器官。他默不作声地低下头去,抬手抚上与常人不同的构造,垂眸在一汪水泊中见到了头顶翱翔的飞鸟。

思绪一瞬之间被拉回七年之前,狂风与骤雨之中的孤岛,和像光一样闯进他世界的少年。

 

02

 

太平洋上一处没有名字的岛屿,在飞机的航拍图上显示着丰饶的植被,参天大树与低矮灌木相伴而生,郁郁葱葱地掩盖住通往岛屿深处的每一条蜿蜒小径。

巨大的封闭式玻璃幕墙后,柔软的高分子材料铺满每一寸水箱的表面,过滤后的海水轻柔掠过鳞片的缝隙,血丝如幻觉的烟花一样徐徐消散。

他静静沉没在黑暗的深水之中,灯光在射入水面不远的距离就宣告终结,特质的高强度的灯罩碎片散落在波浪之中,折断的灯丝在波动的水纹间扭曲变形。

这样很好。起码这一天,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他。

他闭上双眼。

忽然,有窸窣的声音自前方响起,人声伴着脚步声刺破水箱,陌生的频率由远而近,极具穿透性地在耳畔回荡。

那是……

他不由自主地摆动鱼尾,分开海水,来到玻璃幕墙前,抬眸望去,却见一个黑发的少年蹲身在玻璃前,好奇地向内张望,恰好对上他深蓝的眼眸。

少年的眼睛是黑色的,像没有一丝光线的大海的深处,可他却能清楚地在其中看见自己的倒影。少年的身上像是洒满了他求而不得的阳光,灼烫得他几乎掉泪。

“少爷,该回去了。”他听见少年身边的穿着白大褂的青年这样劝说。

“我从来没有见过长着尾巴的人。”少年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注视着他,目光清澈又干净,甚至还伸出手,贴上冰冷的玻璃,小声问他,“你是传说中的美人鱼吗?”

“少爷小心!”青年惊呼一声,一把拽开少年的手,惊惧不定地拉着人后退了两步,回头看了一眼,见他没有异动,才松了一口气,严肃道,“这是您父亲珍贵的实验材料,非常危险,请您不要乱动。”

听到这句话,他的目光瞬息就冷了。他张开嘴,吸入一口海水,露出尖锐的牙齿。

“实验材料?”但少年似乎并没有明白对方在说什么,歪过头,不解道,“可他是人呀,爸爸怎么能拿人做实验?”

是那个人的儿子。

他忽然之间收拢了尖牙,指甲掐了一下掌心,在唇角扯开一个诡谲的弧度。

“它不是人。”青年的眼神似轻蔑,又似厌恶,强压着不耐,解释道,“这是一种深海中的哺乳动物,数量非常稀少。您的父亲花费了巨大的代价才捕捉到一只幼生的活体。这关系到您父亲的荣耀和名誉。”他又把少年往后拉了好几步,“它具有很强的攻击意识,无论是为了您父亲,还是您自己的安全,都请不要靠近它。”

少年似懂非懂地望着青年,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巨大水箱中的他。

“可是……”少年还想说话,但青年已经再也忍不下去了,按动墙上的警铃。一刹那,黑色的铁丝网自眼前升腾而起,玻璃幕墙外的金属门向内合拢,隔绝仅剩的光线与气息。

他猛地撞在生满荆棘的铁丝网上,皮肉连着鲜血在躯体上撕裂,燃烧着噼啪的电火花。

他会逃出这里,一定会。

 

03

 

他会喜欢哪一个呢?

喻文州的手指依次从玻璃柜台上滑过,潮湿的水汽氤氲在他的指尖与面容上,依稀为他披上一层柔软的纱,令他看上去远比一般人更神秘俊逸。

柜台后的店员面红耳热地偷看着他唇畔的微笑,暗自在心里羡慕起他的伴侣。

到底是谁,会有这么好的运气,能与他长厢厮守?

他选定了几个精巧的装饰,是飞鸟与鱼的造型,银色的光华在他指缝间流动,犹如水一样粼粼的波光,却温柔眷恋地缠绵在他的指尖:“请帮我都包起来,谢谢。”他的声线也柔和,像月亮下的一片湖,又像湖里的妖精,举手投足间都摄人心魄。

“好,好的,请稍等。”店员恋恋不舍地收回了在他身上放肆流连的目光,低头仔细地折起包装用的彩纸,用丝带打了个一个漂亮的蝴蝶结之后,双手交给他,并附赠了一个甜美的笑容,“结婚纪念日快乐,先生。”

喻文州怔愣了一下,旋即微笑着颔首应了,接过精美的礼物盒,与店员告别,转身没入雨帘之中。

 

04

 

他再一次遇到少年,是在一处低洼的浅水中。

刚下过雨,地面上的坑洼蓄满了积水,冰冷刺骨的雨水扑打上小腿,稍稍缓解了过度使用的剧痛。

新生的双腿还不适应,每行走一步都如踏在尖刀之上,疼得死去活来,但他依然在拼尽全力地奔跑。

天空中的阴霾愈发浓重,黑云翻卷着欲摧毁一切,沉沉向大地不断迫近。

他不小心在地上跌倒了,石子锋利的边角划破脚踝,仿佛有人生生拔下了原本的鳞片。

他再也走不动了。

他勉强踉跄了两步,再次摔倒在水坑中,浑身溅满了泥点与灰尘,狼狈不堪。

但他知道他还不能停,博士还在找他,为此不惜搜索整座岛屿,污染每处水源,逼他现身。

可是他离海岸线还有那么遥远,整片视野都笼罩在模糊不清的黑暗中,他到底还能向前走多远呢?

一串树叶的窸窣动静在头顶摇曳。他下意识地仰头望去,意外见少年背着一对翅膀,从高高的望天树上跃下来,像一只翱翔的飞鸟,对他招手:“快上来。”

大概是被蛊惑了,他拼尽所能地伸出手,抓住少年的手腕,被人摇摇晃晃地带上了密林间的一座树屋。

“嘘。”少年竖起一根手指,压着嗓子小声说,“你别说话,爸爸在找你,你不要被他发现了。”

他愣了愣,许久才反应过来,迟疑着环顾了一圈周遭的环境,又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人背后的翅膀,踌躇了一会儿,张开嘴唇,用极其生涩的发声方法开口询问道:“你……的翅膀?”

“咦?你会说话啊!”少年一下子兴奋起来,握住他的手就开始喋喋不休,似是释放了某种压抑许久的本性,“我一直以为水里的鱼类都不会说话呢!原来你真的是美人鱼啊!你是从童话书里走出来的吗?”少年睁大眼睛望着他,不等他理清自己的话,就拍了拍脑袋,一口气不停地继续说,“我叫黄少天,从我有记忆开始就在这座岛上了。你刚才问我翅膀?其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问过爸爸好几次,但他从来不肯告诉我,但我有一次听他喝醉了之后说,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不过我没见过妈妈……”

他安安静静地在一旁听着,此刻终于得空出声说了一句:“抱歉。”

“嗨呀,没关系的啦,人都有生老病死的,很正常。”黄少天这么说着,还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是,别绷着脸了,乐观点,别伤心了。”

大概是被黄少天身上洋溢的对生活的热情感染了,他抿唇点了点头,旋即动了动嘴唇,说:“喻文州。”他试着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重复一遍,“我的名字,喻文州。”

“哇!很好听的名字!”黄少天马上竖起大拇指夸奖他,“爸爸总叫你什么FH0210,真是难听死了,一点品味也没有。”

听到那个男人,喻文州的眼神不自觉晦暗下来,缓解的小腿似乎又剧烈抽痛起来,依稀回到那日他被高压麻醉枪击中,然后尾巴被绞入渔网中的场景。

疼痛令他愤怒,愤怒又令他几乎失去理智,他感到心脏处在发热,还未消退的鳞片下渗出鲜红的血丝。

“喂!喂!喻文州!你怎么了?”黄少天被他的样子吓到了,连忙想靠近过来,却被他猛地一把推开。

好痛……好痛……

他“砰”的一声栽倒在地上,意识模糊几近扭曲,令他在地面上翻滚不止,浑身上下都扩散开如丝如缕的血纹。

人鱼的分化要持续七十二个小时,伴随着间断的阵痛和幻觉,而且必须要在海水中进行,可是这些从来没有人教导过他,他并不知晓,所以才会在此时这样剧烈地发作。

断断续续的沸腾的灼烧中,耳畔少年的呼唤越来越远,树屋的碎片落满了全身,雨水倾盆而下,将他彻底淹没。

 

05

 

红色的,还是白色的好呢?

喻文州弯下腰,仔细在缀着露珠的花瓣间挑选着。门外的雨声依旧喧嚣,沾着花香的水滴散发出馥郁的芬芳,伴着清洌的雨一道沁透心脾。

“喻先生,又来买花?”盘着头发的妇人从旁侧的花盆后站起身来,手上还握着红色的园艺剪刀,笑容满面地招呼他,从架子上捧下一大束包装好的烈焰般盛放的红玫瑰,“别挑了,早就替你选好了,都是早上刚进的,新鲜的。”她捧着花递过来,夸赞,“你看,多漂亮。”

喻文州垂眸看去,怀中的红玫瑰层叠交错,尾端扎成繁华的一束,炽烈明艳,又鲜活动人。他禁不住也被这抹亮色照耀了,在阴雨之中拢住手指,如握住一缕光。他弯了弯嘴唇,轻声附和道:“嗯,是很漂亮。”他抬起眸子,温柔礼貌地颔首,“谢谢。”

“不用谢,都是熟客。”妇人摆了摆手,转手将他递来的钞票放进铁盒里,再度拿起园艺剪刀,修剪起店内的鲜花,不忘对他笑说了一句,“结婚纪念日快乐,祝你们白头到老。”

他再次道了谢,臂弯里抱着玫瑰花,一只手拎着礼物盒,一只手撑开伞,推开玻璃门,身影融入模糊的雨中。

 

06

 

在全白的房间醒来的时候,黄少天已经不在身边了。

他踉跄着滚落床沿,坠在地上,浑身上下仿佛被碾碎又重组的疼痛几乎令他再度失去知觉。他下意识地低头向下看,只见小腿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犹如鳞片一样的血痕,犹如会呼吸一般细微震动,但仅在一秒之后,这些诡异的纹路就簌簌剥落,碎了满地。

“文州,文州……”黄少天悄声的呼唤从头顶传来。他勉强支起身体,抬头向上望,发现人正趴在铁丝网的外面,向他拼命摇手。

“怎么了?少天?”他这才发现自己回到了水箱之中,只是不知为何,这里的水全都排干净了,空空荡荡的,令他极其不适应,可他似乎也未曾表现出不适,反而对肺部内充盈的空气感到十分满足。

黄少天一开始没有说话,只是透过狭小的网格注视着他,他以为是对方在愧疚未能带着自己躲避追捕的事,便主动出声安慰了一句:“没事的,少天,是你救了我。”

“文州……”黄少天终于重新开口,声音有点颤抖,“爸爸说,你分化失败,以后……以后不能再回到海里了。”

喻文州猛地睁大眸子,反应了一秒,才意识到他表达的含义。心脏陡然失重,无限下坠,又像是一只巨手扼住了他的咽喉,将他提至天空之上,氧气稀薄之处。

眩晕、耳鸣、疼痛……各色的不适攫取了所有的感官,在他回过神之前,他已经跌坐在地,脸色惨白失色,然而 小腿上鲜血一样渗透的鳞片纹却再也没有浮现而出。

他明白,他彻底失去了它们。

他试图安慰自己没事,普通的人类也是凭借双腿在陆地上行走,人鱼一族成年后也常常融入人类社会生活,一辈子都可能不会再回到海洋中。可他欺骗不了自己。

他想要回家。

他从未如此迫切地拥有过这个念头,失去理智的疯狂的欲望和执念几乎将他撕成两半。

自离开海中,他无时无刻不思索着从这里逃跑的方法和路径,列举过千百种计划,却从未想到有一天通往目的地的必经之路会被拦腰截断。

“少天……”他尽力稳住心神,苍白地开口,“不是你的错,我……”他说不下去了。

“对不起,文州。”黄少天垂下眼睛,抿起嘴唇,对他说,“爸爸是为了我才抓你的。”他深呼吸一口气,“我知道,爸爸想安全剥离掉我身上羽人的部分。”他抓紧掌心的铁网,“但是,这是不对的!你是自由的!文州!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带你出去!”话音刚落,不等喻文州回答,他就扭头飞快地跑出了自己的视线范围。

 

07

 

也许再来两只蜡烛会比较好?

喻文州站在货架边,仔细比较着两款熏香蜡烛,拿鼻尖轻嗅着。

好像味道都不错。

他思考了半天,左右斟酌不定,索性把两组蜡烛都放进了购物车,顺道再买了一座精致的烛台,与一些添置的日用品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边。

这样就好了吧?

他这样想着,忽地嗅觉一动,空气中弥漫开一阵浓郁的香味——是超市内面包房新出炉了一大盘面包。

啊,差点忘了,订做的蛋糕还没拿。

他看了眼时间,赶忙调头,推着购物车往收银台走,顺手从一旁抽走了一包什锦糖果,放在最上方,五彩缤纷的点缀在其中,闪亮又可爱。

十五分钟后,喻文州在寄存柜边找回了自己的东西,大包小包地拎在手上,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似乎买的有点多了。

这也不要紧吧?

他在心里盘算。

就是行动有些困难。

走出超市,他看了眼依然没有减弱迹象的雨势,摇了摇头,抬手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

 

08

 

黄少天可能是离开了很久,也可能只有几天而已,只不过实验室中难以感知时间流逝,各类药物和注射剂又让他感官混乱,才没办法意识到与对方分别的时日。

现在,他回来了,就像他从没离开过。

“我不是说了,不许继续这个项目吗?”喻文州勉强睁开眼睛,细开一条门缝的外侧走廊里传来嘈杂的争吵声,“我现在很好,非常好!完全不需要你做这种灭绝人性的实验!”

“我早就说了,有翅膀和有尾巴都不是怪物,没人性的才是!”

“我没有指名道姓,你不要对号入座。”

“他是人!是人!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

他终于分清了,那个声音是黄少天,似乎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对方成熟了许多,早就没了先前的稚嫩。

这样好像也不错。

他勾起唇角,笑了一下,眉目间有难言的疲惫,很快就闭上眼。

“你觉得他不是人,那你觉得我呢?我妈呢?”含着激烈的悲愤的质问将他惊醒,门“砰”的一声被从外面打开,黄少天冲进来,又一脚踹上密码门,奔到他身前,一开口便是紧张地迭声询问,“文州,文州你怎么样?”

“我……”喻文州想回答自己没事,但出口只有微弱的气音。黄少天如同登时被激怒了,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努力压住怒火,安抚他说:“没事了,没事了,文州,我带你走。”

“你别想带走它!”话音未落,密码门再次被从外面打开,举着麻醉枪的守卫迅速包围了这个房间。穿着白大褂的博士神色阴沉地走进来,示意身旁的保镖去抓住黄少天,“我就不该让你回来!”

“滚!”黄少天暴喝一声,护在喻文州身前,“你自己看看,你这么多年到底在干什么?”他上前一步,语气似悲哀又似痛苦,“回头吧,父亲,现在还来得及——在你无路可退之前。”

博士的脸霎时涨得通红,怒吼:“你懂什么?”他冲着黄少天喊道,“我这不都是为了你!”他挥手,“把他拉走!”

“你休想,你……”注射器在冲击下瞬息一压到底,冰凉的液体流入静脉,迅速随着血液循环转过全身。

喻文州睁大眼睛,视野中黄少天向下跌落的身影和博士暴怒咆哮的“谁让你们用Z30”交织在一起,晃动出一片斑驳陆离的幻影。

他伸出手,试图抓住人的手腕,却最终擦身而过。

 

09

 

到达蛋糕店的时候,店里早已没了顾客,老板坐在木桌后打瞌睡,蓝牙音箱里放着欢快的音乐,却也无法驱散涌上心头的困倦。

“老板?”喻文州轻轻唤了一声,而后抬高了声音,再叫了一遍,这才把人从梦乡里拉出。

“哎!”老板晃了晃脑袋,赶忙站起身,揉了揉眼睛,好半天才看清楚他的相貌,“哦哦,喻先生,您的蛋糕在冰箱里,拿回去之后尽快吃完,不然口感就不好了。”

“好的,谢谢。”他熟门熟路地去了后厨,找到角落里的冰箱,把扎着丝带的蛋糕盒拿出来,提在手上。

先回了一趟家就是好,不必那么费力地拿着那么多东西。蛋糕是最后一样,有了这个,今晚就足够了。

他透过塑料纸往盒子里瞧了瞧,蛋糕做工精美,款式别致,果真是不虚此价。

他满意地与老板道别,不出意外地得到了“下次多来照顾我生意”的嘱托和一串呼噜,忍俊不禁地摇头失笑,步履轻快地踩着台阶走向被积水淹没的人行道。

 

10

 

这一次,他们角色倒转。将天地倾倒的大雨中,喻文州拉着黄少天,奔跑在繁密幽深的丛林之中。

雨很大,兜头扑面浇下滂沱的水,淋了满身,不到几秒就湿透。

可他们却感到意外的舒畅,从未有过的新鲜气息涌入五脏六腑,裹挟着灵魂不断轻盈上升。

是桎梏粉碎,是囚笼坍塌,是自由与梦想的旋律。

两人拼尽全力地在密林之中奔跑,将一场逃亡谱成歌谣,耳畔尽是不停歇的雨声和树叶摇动婆娑的响动。

海岸线越来越近,喻文州几乎已经嗅到那种深沉而浓烈的味道,那是海洋,是家乡的味道,熟悉却又陌生。他几乎立刻落下泪来。

雨越下越大,视野颠倒狂乱,喻文州顶着狂风,拨开树叶前行,忽然听到身后的黄少天喊了他一声:“文州!”

“怎么了?”他扯着嗓子回复。路越来越难走,雨后的小径本就十足泥泞,何况是挣扎在暴雨之中。一切的一切都令他无暇分心他顾。

“雨太大了!”黄少天大声说,三步并作两步竭力追上他,低头看向他小腿上遍布的伤痕。

“没关系的。”喻文州混不在意地笑笑,蹲身帮人再把裤脚卷高了一点,拍了拍人的肩,眸子里绽放着光,“我们一起离开这儿,去外面的世界。”

黄少天似乎是停顿了一下,然而点了点头,下一秒,高空盘旋的一架无人机被雷击中,失速坠落,灰色的圆盘正跌落在他们脚边,红色的摄像指示灯闪烁了两下,熄灭了。

“快走!”喻文州陡然失色,赶忙拽过黄少天,拐个弯往林子深处钻去。

追兵的脚步声混杂在倾盆大雨中,一下子逼近了,追踪器飞速地追赶着,不时被大雨扰乱了感应,但仍有少数一部分找准了方向,疾驰而来。

该怎么办?

喻文州飞速地在脑海中思索勾勒着路线,在一个岔路口果断转向:“往这边!”

黄少天却一把拉住他,摇头,扬起眉:“不!看我的!”他屏住呼吸片刻,背后“哗啦”展开一对巨大的翅膀,美丽的羽毛铺满强劲有力的骨架,即使短短几秒就被雨水打湿,仍无损这对羽翼惊心动魄的美丽。

黄少天后退两步,疾冲向前,抓住他的双手,一扇翅膀,迎着风雨飞向阴霾的天空:“我说过了,我会带你走!”

喻文州情难自禁地握紧抓住自己的那双手,满目之中倒映出的都是飞鸟一样的少年,披着光明与希望,在苍穹之上翱翔。

追兵被远远甩在身后,风与雨都不能阻拦他们分毫,无人机更是接连被击落,唯有他们一往无前,越过重重障碍,冲破牢笼,抵达了灰蓝色的海岸线。

天与海俱成一色,在视野中汇合交融。

“少天,我们到了。”喻文州难以抑制心中的兴奋,转头对黄少天说,“来找你的时候我说过,我会带你出去。”

“明明是我救了你好吗?”黄少天与他争辩,“是我带你逃出来的。”

“好,是你。”喻文州并不在意这个问题,好脾气地弯起眸子微笑,“谢谢你,少天,是你救了我。”

“咳,别这么客气嘛。”黄少天脸红了一刹,而后掩饰似的与他并肩望向暴风雨之中依然阔大辽远的海面。他们静静伫立许久,黄少天突然又开口了,“那个,文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喻文州偏过头,递来一个不解的眼神:“什么问题?”

黄少天不好意思地拨了拨自己湿透的头发,小心翼翼说:“你们这一族,真的是童话书上的美人鱼吗?”

喻文州一下子笑出了声。他摸了摸自己颊边如同流动的水波一样的腮纹,有些不确定地回答:“也许?”他倏地眨了眨眼睛,“书上是不是还说,你救了我,我就要对你以身相许呀?”

“什么!哪本书上说的?”黄少天的耳朵通红,翅膀连连扑扇着,头也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没看过!没有!”他大叫着强调,“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可是我想娶你。”喻文州轻轻说。

“什么书害人不浅——诶?你,你说什么……”黄少天霎那停下来,怔怔地望向喻文州。

“反正我也不能回海里了。”喻文州伸出手,把他贴在额头上的发丝拨向一边,语气温柔而郑重地说,“少天,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黄少天望进他的眸子,怔怔唤道:“文州……”

喻文州偏过头去,在漫卷的风雨之中遥望向缠绵悱恻的天海尽头:“就在此处,就在此地,我们请天空与大海作见证。”

黄少天沉默了。他的眸子里同样映照着天与海模糊的界限,那是他们不同的来处。

喻文州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继续描摹未来,许以承诺:“等我们出去,去人类的世界,我们结婚吧。”

“不。”黄少天突然出声,愈加用力地攥住紧扣的十指,“就在此处,就在此地,我们现在就结婚。”

喻文州讶异地看了他一眼,旋即欣然同意。

联合国的救援飞机还没有到,他们便在海岸线边拥吻,急促的雨点落了满身,水流在天地之间往复回旋。

他们终于分离,交缠的呼吸间萦绕着水汽,空隙间掠过呼啸的风。

“你会想念我吗?”黄少天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他问得太突兀,喻文州还没来及回答,颊边却传来羽毛轻抚的触感。而后,在惊骇欲绝的瞳孔中,倒映出不断坠落分散的飞羽。但黄少天恍若无从察觉,顾自絮叨,“刚才真是太冲动了,我到底在干什么?唉,文州,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你听错了,你快点把我忘了吧。”

“少天!”喻文州抬步欲追。

“你别过来!别过来……”黄少天抬手制止,肩胛边的双翅用力一振,底部狭长的伤痕寸寸撕裂,露出扭曲的铰接的骨骼,“没白费我那么努力赶回来了,这一天终究要来,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后退到了崖边,踩着碎石沙砾,深呼吸一口气,继续说,“很抱歉,文州,他说的没错,他是为了我才抓你的。”他垂下眼睛,“我的母亲是羽人,而我是混血,无法负荷她的基因的异变。我会死,我知道。可父亲不愿意接受,他想依靠自己的研究改变我的命运。”

“但他的方法是错的。”黄少天冲他笑了一下,“——你是人,你是自由的。”

双翼一刹那在视线中粉碎,暴风骤雨犹如尖刀,将视界割得支离破碎。

“我知道。”喻文州说,“我早就知道。”他尽量保持着平静温和的语气,“少天,你听我说,这是你父亲的选择,与你无关。”他重复一遍,“我喜欢你。”他向人伸出手,“我记得你,我会永远爱你,以后每一年的今天,都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可是他不会放弃。“黄少天转过身,张开双手,“我要阻止他,我要消灭他的理由。”他哽咽了一声,“对不起,文州,外面的世界比你想象得复杂得多,你自己一个人,一定要小心。”

他说完,再不犹豫,向前毅然决然地踏出一步,扬声笑道:“文州,我去你的国了。”

“少天——”

他的呼喊夹杂在嘈杂的雨声中,逐渐消弭于无息。

不多时,雨歇风寂,绚烂的晚霞分离苍穹尽头,直升机破开云层摇摇晃晃地飞来。在流动的绯红的云海之中,螺旋翼急速旋转,绞起崖边摇曳翩飞的白羽。

 

11

 

到家了。

喻文州把脱下被雨水沾湿的外衣,一一放下礼物、蛋糕与装饰物,洗干净手,忙活了一阵,布置好整间屋子,爱与温暖的气息便温柔降临,隔开窗外凄清惨淡的雨。

他点上蜡烛,关上灯,玫瑰花晕开的朦胧绮丽的红恰似七年前崖边沸腾炽烈的晚霞,黑发的少年背对着他一跃而下,像一只诗歌中的飞鸟,投入深蓝的大海中。

他忽然怔然落泪,不能自已。

他终于发现,他早已离开他。

 

END

 

 

 

————————————————————

由于主要是文州视角,也受到时间线限制,没写出来的幕后设定是:

黄少家在外界很有权有势,所以才能在孤岛上掩人耳目地偷偷搞研究。黄少跳崖之后,博士心灰意冷,也拜拜了。

文州在外界最终是成为了这些特殊族裔联合协会的会长,为他们与普通人类和平共处做出了很大贡献,所以开头虽然文州有人鱼的器官外露,但一路上大家都习以为常并表示善意。

 

看完别打我。

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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