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九的甜甜起司城堡🧀️

肖时钦家的扫地机器人/职业相声抖机灵选手/北海道咸鱼厂老板/兵器谱头号太刀/甜蜜爱情巧克力烘焙专家/黑芝麻馅糯米糖团子

予人玫瑰。

全职||王肖|喻黄|韩张|双花|双鬼|伞修伞
诡秘||蒙克|水仙克

[2017叶修生贺]百兵谱 · 千机

*《百兵谱》是我在2017年做的一个系列生贺策划,为古风江湖背景,均为个人中心无cp正剧向,以兵器为贯穿始终的线索,主题是成长与变化,挚友与初心,希望能借此表达一下个人对心水的角色们的理解和爱意

*叶神生日快乐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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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机,伞也,千机百变,众兵荟萃。

——《百兵谱·外谱》

 

江湖的风从来就不曾停过。

半年前,最惹人注目议论,引起整个江湖轰动的,当属嘉世掌门,风云榜第一人,公认的天下第一高手——叶秋宣布金盆洗手,退隐江湖的事。

彼时,北至苍山雪域的雪翎宫,南至云越的蓝雨阁,俱遣人前去查探消息,连常年闭门不出的雷霆山庄的庄主都特地与虚空鬼教的两位教主一同驾车前去苏棠一探究竟,可见此消息对于江湖震动之大。

结果自然。叶秋确已不在嘉世,闻名天下的战矛却邪留在了圣兵楼,没有带走。

后来,很多门派都派人去寻找过这位前江湖第一人的下落,却都无功而返。

有人说,他是回老家娶妻生子了;有人说,他是受了西域邪魔的暗算,重伤去世,嘉世不愿败坏他的名声,故而如此宣布。

那段时间,江湖上各种传言层出不穷,众说纷纭,连先前叶秋的几名至交故友也拿不定主意,索性缄口不语,更加增添了几许他离去的神秘感,就像他带着却邪来到苏棠的时候,五月的骤雨初歇,蝉鸣声中,扛着战矛的少年立于棠云街的中央,轻轻地向拦路的游侠一挑,红缨如火如荼,从此便挑开江湖繁华辉煌的十年。

而他走的时候,冬风为歌,白雪为幕,一扇帘悄无声息地合拢,点醒江湖上漂泊的少年与前辈,已是十年。

 

叶修初次来到兴欣客栈的时候,正是深冬。

落叶凋零,冰棱高挂,天地间一片萧瑟凄凉。偶有寒风吹过,砭人肌骨,连心口最后一缕热气也不肯留。

江湖上的风一直是这样,少有和煦温柔,大多凛冽飒然,而半年前的那阵风,格外冷些,整个江湖上的风云都因此停滞寂静了几天,才慢慢重新搅动。

叶修那日缓步走出嘉世,将里头所有的亭台楼阁都抛诸脑后,身上只剩下一件不足以御寒的大衣,一个孤零零的木匣,连那杆被雷霆山庄盛赞多年、推崇备至的圣兵却邪也没有带上,走得可算是十分潇洒,甚至洒脱得过分了。

他沿着河边一直向下游走,不多时就来到了这座位于苏棠的小镇。

天上正飘雪,却不算太大,屋檐和路面上积了薄薄一层。他踏过,恰似飞鸿,没留下什么痕迹。红色的伞斜倚在肩头,是天地素白间唯一的亮色。

由于风太冷,招揽不到生意,许多店家都早早打烊,倒是有一家客栈立在路边,门口挂了盏风灯,昏黄地照亮一方路沿,下头还悬了张薄脆的纸,墨迹很是老旧,也不是上品,有些结块。

叶修凑近,仔细读了读,露出点沾着风雪的笑意,伸手揭了这张纸,用伞尖叩开门。燃烧的炉火的光映亮他的眉眼,唇角弯起,手指上的一点雪化开,落在地板上:“老板,这儿招人吗?”

火炉边的女子抬起头,椅子上的红衣姑娘投来好奇的视线,纸张发出簌簌的轻响,风声吹过,江湖又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叶修一直想,如果没有后来的事,如果最终没有走到那一步,他应该是不会再重出江湖的。

兴欣客栈是一个很好的地方,身在江湖,又不在江湖,比起门外的风云际会,纷纭缭乱,这里简单得过分,安静得过分,却又繁华热闹得紧。位于十里繁华江南道的苏棠,这儿就算只是一个小镇,来来往往的少年游侠也不在少数,还有前来调查他退隐一事的各大门派弟子与使者。

比起尚站在巅峰云端,门规比之十年前愈发森冷无情的嘉世,这里烟火气息更浓,亦更亲切,偶尔伙计犯了错,也不过被老板娘陈果揪着耳朵教训上两句,再扣几块钱工资。但这客栈包吃包住,也没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不像那些个大门派与世家,平日维持运营都有些困难,很是费心。

这里的人,少年与姑娘,大多都是脾气好,或是真性情的,少了逞凶斗狠,虚情假意,总而言之,确是个适合金盆洗手后好好养老的地方。只是,他是生来就要翻覆风云的人物。

他属于江湖,属于天下。

 

一大清早,山雀栖在雷霆山庄的青瓦上,鸣叫一声,晨露从叶尖滴落,书页翻动过一页,墨色的小楷隐没在泛黄的云宣背后。

雷霆山庄的庄主肖时钦拥着白裘,坐在厅堂的主位上,单手支着额头,听对面的好友娓娓叙述:“不知道你听闻没有,江湖上又出了件新的兵器,厉害得很。”

闻言,肖时钦笑了一声,掀开茶盏,啜饮了一口,打趣道:“什么兵器?连日日伴着灭神和冰雨,神兵利器都见惯的蓝雨阁阁主都特意上我这儿来知会一声?”

对于他的玩笑话,喻文州并不在意,微微一笑,敛了敛眉,道:“你听说了吧,东边苏棠那儿,那件兵器,可是了不得。”他不紧不慢问说,“肖庄主觉得,关于这兵器的传言,是真的吗?”

肖时钦略略沉吟片刻,缓缓道:“千机百变,百兵之外……倒像是我一位师兄以前念叨的。不过他后来离开山庄,下山游历去了,也不知最终造出来没有。”他摩挲着茶盏,一笑,“不过,就算造出来了,又有谁能驾驭呢?变幻的兵器种类如此繁多,江湖上真正能熟练运用十八般兵器的终归是少数,大多都是已成名的人物,拥有上了《百兵谱》的兵器,何必再去整那些花架子?”

“你说的在理。”喻文州颔首,话锋一转,眉峰轻挑,却道,“可如果,原本的兵器不在了呢?”

“不在了?”肖时钦偏头道,“难道有人能从你手里抢走灭神?”说到此处,他突然一顿,霍然起身,“你是说——叶秋?”

喻文州点了点头,道:“有弟子去往苏棠办事,亲眼所见,绝无作假。”

“他又折腾什么幺蛾子?”这下肖时钦没法平静了,索性站着,揉了揉太阳穴,“半年前,他没声没响地宣布金盆洗手,退隐江湖,我就觉得奇怪。眼看过了这么久,挺风平浪静的,怎么突然就拿了件不知道什么东西,在那里搞风搞雨?”

“这个,你自己问他。”喻文州云淡风轻地笑道,随后神情又稍稍沉肃,“还有,关于嘉世和齐王殿下的事,你听说了吗?”

 

山中的天气尚凉,而山下的烟火人间,已到了初夏时节,天气由暖入热,太阳明晃晃地照着大地,也只有路边客栈和茶摊提供了旅途上的些许阴凉。

叼着草叶,扛着伞的年轻男人高高立在三楼的栏杆上,从侧面高墙里横出的一丛繁华茂密的海棠已经凋谢,满树都是葱茏翠绿的叶,恰好掩盖住了他的身形。街上来往的人影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偶有人四处张望,却无人发现他的踪迹。

这是个好地方。

年轻男人伸了个懒腰,把手指放在嘴边,夹住草叶,吹了声口哨,而后回身跳下了树枝,像一片轻盈的叶子,消失在院落的墙内。

若是此刻正远在钟明山雷霆山庄的肖时钦和喻文州见了他,一定会觉得惊讶。因为此人就是半年前江湖风云榜上牢不可破的第一人,苏棠门派嘉世的掌门——叶秋,不过,按照最近的江湖传言,他似乎已经改名叫叶修了。

就算他已经宣布金盆洗手,不再参与江湖纷争,他当年一杆却邪击破半个中原武林的奇谈还为人津津乐道,是大街小巷中说书人最青睐的话题,也是许多初入江湖的少侠们百听不厌的故事。

遥想当年,执着战矛的少年轻巧跃上比武台,无论挑战者何人,最后都是矛尖一点咽喉,落败擂台下,彼时风仪,惊为天人,至今仍在许多人心中挥之不去。

 

“哎,叶修,你刚刚哪儿去了?那个奇怪的人又来了,说要见你。”年轻男人背着手,反握着伞,悠悠地晃进厨房,还没来及拿起给他留的枕云酥咬上一口,就见一个姿容绝艳的红衣姑娘从走廊那端走过来,身后还领着一个全身上下严严实实地包裹在黑斗篷中的人,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瞳。

“哟呵,这是谁啊?”叶修一见这就乐了,伸手抓起糕点,扔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嚼了两口,含含糊糊地问道,“什么风又把你吹来了?喻文州呢?”

“阁主忙着呢,哪有空管你?”来人翻了个白眼,配上这一身黑实在滑稽,连红衣姑娘都忍俊不禁。他也很快意识到了这点,探头四下望了一圈,问:“这儿安全吗?有人不?”

“安全。”叶修说,“你又不是第一次来了,放松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堂堂蓝雨阁副阁主改行去做飞贼了。”

“你能不能盼我点好?”黄少天扯掉捂得严严实实的斗篷,扇了扇风,没好气道,“我告诉你,上回我跑过来,都被阁主发现了,这回我是好不容易趁他去雷霆山庄探望肖时钦,才溜出来的。”

“那多谢你关心了。”叶修没什么语气起伏地说,“你来有什么事吗?打尖还是住店吗?”

“去去去!我不住蓝溪阁,特意跑你这儿找罪受?”黄少天立刻回道。

叶修没答他话,他便自顾自地说下去:“话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上次我就问你,为什么突然金盆洗手,跑得连影子都见不着,你非藏着掖着不肯说,让我跟你半夜三更跑棠山上拦一家镖局,又是抢山匪,又是被狼追!还有你那把伞,到底是什么东西?谁做的?看样子可不像是雷霆山庄锻造的,他们可没那么花哨!哦,闪影稍微好点。谁弄的?挺能耐啊!而且你都金盆洗手了,怎么还在这里折腾来折腾去?现在好了,阁主在云越都听说了,这当口没准微草阁都得到消息,马上就要告诉回雪翎宫避暑去的张新杰了!”

黄少天随手拿过一盏茶,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大口,继续连珠炮般地道:“你看看你!我这么多年就没见过比你还不安生的!你舍不得江湖风云,就回来呗!来我们蓝雨当客卿啊!阁主肯定欢迎你。你这样,让肖时钦到底要不要把你那把伞排上百兵谱?我们以后聚会还要不要给你留一份吃的?”

“两笼绣陇家的包子就行了,要三鲜的。”叶修听到这儿,终于回了一句,兴致勃勃地掰着指头补充道,“你们那儿的花雕蟹也不错,来个七只。顺便喻文州是去找肖时钦了吧?给他传封信,我记得肖家有好多淬金刀,也给我带点,不多,六把就够了。”

知道他是在顾左右而言他,黄少天还是气不打一出来,一拍砧板,震得菜刀一颤:“你这么能耐,怎么不去找阁主他们当面说?窝在这儿当个跑堂的算怎么回事?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大志向,没想到过了半年你还在这儿!来养老啊?”

叶修慢悠悠地“嗯”了一声,眼角瞥了瞥黄少天手边空掉的茶壶,没头没脑地道:“你中毒了。”

“啊?你说什么?什么毒?”黄少天不解。

叶修抬起下巴,指了指一旁红衣绝艳的姑娘,说:“上回忘了说,这姑娘,是毒仙苏芷柔的女儿,刚在配药呢。”

黄少天的脸“唰”地变得惨白,立马上前,揪住叶修的衣领,一阵猛晃:“我靠!解药呢!我关心你,你竟然害我?你——”肚子突然一阵剧烈的翻腾,黄少天狠狠瞪了他一眼,急忙跑出了厨房。

“只是点泻药而已。”待黄少天走后,姑娘轻声道。

“我知道,”叶修从柜子里拿出干净的茶壶,倒了杯正常的水,瞥了一眼,“你又拿这个去教训那些出言不逊,动手动脚的家伙了?”

“正想过来洗碗。”姑娘说,摇摇头,“不过你朋友也太吵了。”

“是啊,让他安静会儿。”叶修打开窗,向楼下张望了一会儿,边道,“刚好晚上合计一下,接下来怎么办。”

姑娘抿唇一笑:“好,我去告诉果果,给他安排个房间。”

“嗯,记得安排最贵的,他有的是钱。”叶修说。

姑娘笑了笑,转身离去。

 

黄少天毕竟是黄少天,那是区区泻药放倒不了的,何况叶修又不是真想对他不利,意外而已,解释清楚就成了。不过,叶修这儿是觉得自己说完了,而且不能再透彻,可黄少天还是蛮肚子疑问。

不觉,夜色已深,归巢的乌鸦扑棱着翅膀,发出低哑的喊叫,大堂人流散尽,客栈才算是正式打烊了。

黄少天拿着碗茶,左右摇晃着豁了口的白瓷碗,还是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喝,目光止不住地往俏生生地立在一旁的红衣姑娘瞧,又是探究,又是警惕,嘴里喋喋不休道:“真的是毒仙苏前辈的女儿?你上哪儿把这姑娘找到的?好吧,既然你不肯说怎么突然退隐,那就说说看,嘉世在搞什么鬼?和齐王殿下那件事是不是真的?这风声可厉害!要命啊!肖时钦每天窝在山庄打铁,不知道也就算了,你以前可是嘉世的掌门,没理由什么都没听说!要想糊弄我,你还是省省吧!”

叶修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没怎么在意听他说话——那样太累了,就算他们几个知交多年,有时候还是没法忍受,后来总算总结出来,听最后几句,差不多就行了:“嗯。”

“嗯什么嗯?”黄少天抓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喂!”

“没有。”这次叶修正面回答了。

黄少天无语。

红衣姑娘没忍住,笑出声。

“行了,你不就是问嘉世和朝廷的事吗?”叶修打了个哈欠,赶在黄少天爆发之前开口道,“这事我也只听说一点,这不正在查吗?”

“你可不要驴我。”黄少天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和朝廷搞在一起,嘉世是什么情况?脑子丢棠河里了?捡不回来了?他们打算干什么?那劳什子齐王现在可管的是军械库!那地方以前是和雷霆山庄合作的!他们搅合在一起干什么?”

“雷霆山庄肖家的兵器制造水平确实天下闻名,无出其右。”叶修悠悠附和了声,又懒懒道,“可后来不是出了肖明嫣的事吗?还有前几年,红衣教那些幺蛾子,尤其是和岭南王府,大批火药外流,肖时钦估计回去之后是忙得焦头烂额吧?失了朝廷信任,雷霆山庄的日子不好过啊。”

黄少天不说话了,神情严肃起来,皱起眉:“肖时钦这都病了好几年了,没出门,就你退隐那回,和李轩匆匆来过一次。你这么一说,雷霆山庄好像是没再接什么大批量的军械生意。”他终于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没什么异常,“怎么,嘉世想接班?开玩笑吧?不说工艺和步骤了,就那些兵器图纸,我上回跑雷霆山庄藏书阁里,都被肖时钦拎着扇子赶出来。这种家族积累,嘉世上哪儿找去?去偷还是去抢?”

叶修闻言,轻抖了下手腕,边上红伞落入掌中,一连串机括变动的声响,伞面分裂,伞骨凸起反折,尖端并拢,竟是在短短几息之间就变作一柄战矛:“天下又不是只有他们肖家会研究兵器。”

黄少天瞠目结舌,惊了一跳:“我靠!把这忘了!对了,这东西谁做的?你还没告诉我呢!”

“一个朋友。”叶修摆摆手,终结了这个话题,“用你的冰雨吧,别惦记了。”

“谁要你这把破伞?红得那么晃眼?”黄少天骂了一句,转而道,“嘉世可不是一般地和朝廷合作生意,他们这是在勾搭皇子!现在谁都知道太子和齐王夺嫡快你死我活了!嘉世是有病吧,这时候瞎掺合进去?我看肖时钦这病得好,就算没什么钱,但省得淌这趟浑水!”

“呵呵,”叶修笑了一声,“你怎么知道肖时钦是真病?”

黄少天一怔,立马抱怨道:“你们这些人能不能敞开天窗说亮话?”他一拍桌子,“张新杰也是!我上回特地去霸图找他,话还没说完,他就说要回雪翎宫避暑,把我轰出去,说要收拾东西。结果,嘿,我刚一出门,他就没影了!明明丰晔也不热啊!”他说着,又喝了半碗茶,搁下碗,“你们这些心脏,成天喜欢打哑谜!”

叶修哈哈大笑,过了会儿才道:“张新杰是岭南王府的遗孤,不宜出面,当然只能跑了。雪翎宫在苍山雪域的大雪山里头,不知道哪条旮旯的沟旁边。朝廷怎么找都见不到人,又不能怪罪,多方便。”

黄少天没辙了,直截了当地问道:“所以你飞鸽传书,叫我来是干什么?”

叶修笑了笑:“你不是想知道嘉世到底在干什么吗,”他说,“我们去看看。”

 

这里是嘉世,苏棠的嘉世,曾在江湖执掌牛耳,门徒遍天下的嘉世。

此时已夜深,人声寂寂,树影婆娑间,叶修悄无声息地攀在屋檐上,挑开一片青瓦,露出房间内一排排暗格抽屉,层叠错落,琳琅满目。若是外人来了,恐怕得懵到死,都不知道想偷盗的东西在哪儿。

然而叶修对这里可谓是轻车熟路,接连搬开几片瓦,露出可容一人通过的洞口,就从中果断跳了下去。千机伞收束在伞柄之侧,锋芒尽敛,从铃铛丝线的交错空隙中飘然降落。

他轻轻吹了声口哨,黄少天立刻翻身下落,速度极快,声响却极轻,犹如一只燕子,瞬息之间急落急停,背负着冰雨也不减其分毫矫健。

“这是哪儿?”黄少天压低声音,用口型问道。

“信阁。”叶修在耳边挥了挥手,几道劲气接连打出,触动阁内机关,串着铃铛的丝线晃晃悠悠地升高至屋顶房梁下,静止不动,“嘉世有个太上阁你知道吧。”

“就嘉世还保持着这个制度。”黄少天嘟哝着道,“微草阁倒是好好供着他们,但那边谁也管不了王杰希。”

叶修哂笑一声,摇摇头,举步上前,对着一排排抽屉仔细翻找起来。黄少天百无聊赖地站在一旁,疑心房间内还有其余机关,不敢轻举妄动,又怕惊动了房间外守卫,所以连话都不说。

叶修找了大概有一刻钟时间,终于从其中一个抽屉里找到点被引燃后留下的灰烬,用指腹一捻,就碎成齑粉,无法辨认原本的墨与纸所书的什么内容。

“与朝廷联系,这么重要的信件,嘉世肯定是早就烧掉了,怎么可能留着?”黄少天远远瞧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他们指着这个以后要挟齐王呢,你信不信?”叶修笑了一声,对着这个空抽屉继续摸索,“我前几天接了京城的一封信,说齐王殿下和北燕——”他话到此处,食指下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咔嗒”,而后整面墙就朝后退了几步,伴着滚落而下的灰尘,转过一百八十度,露出中心的一个空格。

窗外的火光陡然点亮,六位守阁人冲破窗棂,与抢步上前的黄少天短兵相接。黄少天立刻抽出剑鞘迎战,边高声抱怨了一句:“怎么回事?这动静有点大啊!”

剑与钩、镰、刀等各类兵器碰撞不停,一连串叮叮当当,大开的窗户中,风声呼啸,凛冽的杀意和剑气交织在一起,卷碎了被叶修一把抛出的信笺。霎时,视野中到处是哀悼似的缟素,遮得守阁人睁不开眼,顿时丧失了攻击目标。斜刺里,黄少天抓住机会,一剑刺出,令一人丧失了战斗力。

恰此时,叶修劈开墙壁,从空格下挖出一个木盒,揣进怀里,红伞虚晃一下,猛地张开,径直推开一人,尾端松脱,横隔为钩,勾住黄少天的手腕,拔地而起。

“喂!你在干什么!”黄少天大叫一声,眼见着伞面剧烈旋转,暗刃绞碎顶部丝线,铃铛拼命震动,发出刺耳的尖叫。嘉世的钟楼应声敲响,所有人俱被惊动,火光冲天而起,如游龙般盘踞墙头,绕水而飞,直扑禁地中的他们而去,“你这是嫌追兵不够多啊!”

话音刚落,他们已经突破屋顶,瓦片噼里啪啦坠落,砸碎在地面,而他们的上升也快到了极限。

守阁人拨开瓦片,挥刃追去。黄少天一甩剑刃,光弧在半空一扬一落,借着反冲力横移半尺。叶修向下一扫伞柄,点在当先一人的胸口,上挑一个弧度,压住那人的肩膀,喝了声:“下去!”结果反而向后一撞,与黄少天往相反方向坠在信阁门边。

剩余的三位守阁人呈犄角之势拦住他们的去路,不远处,火把接踵而至,金铁之声令人胆寒,如铁桶般包围住了禁地。

“杀出去吗?”黄少天问,手扶住剑柄,眉尾压下,凛然如剑。

“人还挺多。”叶修不回答他,此刻还挺悠闲地摸了摸下巴,撑开伞,遮住神情,抬手指了指其中一人,不慌不忙地询问道,“嘉世和齐王勾结,通敌叛国,你们知道吗?”

被他指住的少年一愣,冷不防背后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滚滚浓烟铺天盖地。所有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被这古怪的气味接连呛得咳嗽不止,头晕目眩,连面前人的形貌都看不清楚,更别提七八步开外的叶修和黄少天。

混乱中,一条铁索悄无声息,冲天而起,准而又准地抛投至对面的楼阁之上。等到烟尘终于散去,嘉世弟子得以勉强站立,而信阁门口的人早已不见踪影。

 

“你们胆子可够大的。”前脚才连夜赶至苏棠的微草阁阁主王杰希立在青灰色的地砖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把铁索收回千机伞内的叶修,和忙着拍衣服上灰的黄少天,“说好金盆洗手,不再管江湖纷争呢?”

“这可不是江湖纷争。”叶修从怀里掏出那个盒子,扔给王杰希,又掏出一块丝帕,边擦拭千机伞的伞刃,边道,“对了,你们微草在辰华,离北燕不远,这段时间有感到什么异动?”

王杰希蹙起眉,打开盒子,一展信笺,愈看愈心惊,半晌后喃喃道:“嘉世这是在做什么?”他停了片刻,深呼吸一口气,回答,“北燕军事操演似乎有所增多,辰华附近就是辰嘉关,近来总见烽火燃起。”

“你们在说什么?”黄少天插嘴进来,“嘉世和北燕和齐王什么关系?我们该干什么?”

王杰希注视着叶修,淡淡道:“朝廷的事。这不是我们能管的了。”

“送信去京城,加派军队前往辰嘉关。”叶修给出了截然相反的回答。

齐王与北燕勾结,收买嘉世,许以高爵厚禄,冶造兵器,备战时需。此事牵扯甚广,与国家荣辱存亡息息相关。

非关江湖庙堂,而是国家兴衰。

他心意已决。

“你疯了?”王杰希自然也明白,低喝道,“交给苏棠的地方官就行了,你独自去京城,路上会遇到多少追杀?你想过没有?这可不是你武功高就能安然无恙的!我在微草阁中偶尔能遥望辰嘉关附近兵马操练,深感一人能赢一兵卒,至多胜数十人,难道能赢千军万马?江湖不与庙堂争斗的铁律难道是玩笑话?”

“这一趟,不走也得走。”叶修平静道,“你把这封信给苏棠的地方官,他敢管吗?”他冷笑一声,“这些年,嘉世偶有门人违犯条律,堂堂地方官都不出半字惩戒。现在事关国家兴亡,皇子谋逆,他难道就敢站出来?不怕被齐王一系生吞活剥了?”

王杰希无言以对,仍坚持道:“你一人绝对不行,须得从长计议。”

“对啊,我们和你一起去。”黄少天也是冰雪聪明,几句话就把情况推测了个七七八八,连忙附和道,“苏棠就算离京城就隔六座城市,还是挺远的。路上有人好照料一下,相互策应,总比你一个人逞英雄好。”

叶修漫不经心地用伞尖在地上划拉了两下,“哦”了声,也不知究竟听没听进去。

“喂,叶修,给个话,所以你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安排?”黄少天不依不饶追问。

叶修抬起头,目光穿过了茫茫长夜,忽地没头没脑地道了一句:“要起风了。”

话音刚落,本已入初夏的天气倏尔透出几分寒意,飒飒吹动满树的枝叶,影子如涟漪般波澜迭起,正如这座江湖,风云变幻,从未停止。

“路我一个人走,目标小。”叶修终于说,“其余的,就交给你们了。”

“放心吧。”黄少天马上承诺,“这就给他们传讯,让他们赶紧动起来,别避暑游学装病了。”

叶修笑了一声,微微颔首,握住了手中的千机伞。

 

三日后,闭门多年的雷霆山庄宣布将“千机伞”录入《百兵谱》,并独开一类,批为“众兵荟萃”,如重石击水,在江湖上引起轩然大波。

同日,叶修自苏棠出发,千里走单骑,独自踏上了去往京城的道路。

那一封信,是齐王的亲笔手书,委托收信者代为冶造兵器数千,走水路秘密运往北燕。其涉谋逆、叛国之罪,兹事体大,不容有失。

两处庙堂,一座江湖,生死存亡,刹那朝夕,无数人的项上头颅、胸中热血是否还在,未来数年的生活是动荡抑或安稳,就在于这封信能否平安抵达京城。

如此重任,叶修一系于心。

这一路走得艰险。

齐王麾下刺客、死士不断,折损数十,依然源源不断。

嘉世不便露面,便在暗中煽风点火,借机大肆吹捧千机伞之威,然而肖时钦隔空四两拨千斤,言之“千机伞固为百兵精巧之至,但其所以势不可当,由在其主”——正因为执有千机伞之人是叶修,方能力敌百十人马,立于不败之地。而换了他人,恐怕未必。

与此同时,张新杰以受邀前往京城为叶丞相治病为由,请微草阁王杰希亲自护送,南下接应,率沿路门人弟子拦下一路刺杀。

紧接着,蓝雨阁北上,喻文州携肖时钦直入苏棠,与黄少天汇合,追赴叶修,尽力扫清后路。虚空鬼教暗探全数出动,在京城与苏棠、丰晔、辰华、岭南等之间织成一张天衣无缝的巨网。一时间,信笺如雪片纷纷,落满几大门派之主的案头,字字带血,泣成江湖十年来第一次为庙堂与国家踏出的步伐。

 

这一路是由人命堆叠出来的。

不说叶修独对齐王府明里暗里的人马,雇来的好手在一把千机伞千机百变,变化莫测中命丧黄泉;光是几大门派继红衣教二度作乱后再次联手,封锁沿途消息,就使得敌我双方都血流成河,日日都得倾倒微草阁和雪翎宫调配的药物,方能不令下游百姓与探子察觉,上游曾经历何等惨烈的争斗。

双方明枪暗箭、陷阱计谋的推演对抗一时到了极致,叶修在双方的博弈中艰难行进,翻山越岭,偶尔被迫走走停停,总算是来到了这条被血染红的路线的终点。

最后抵达京城的时候,时日已至盛夏,到承峰附近时,北下、南上和东去的三支队伍已经基本汇合。他们成功地挣脱了一位位高权重的皇子的大半势力,来到了京城外。

千机伞已染泥土尘埃,被灰蒙蒙的阴翳覆盖,又有大朵大朵的血花曼丽冶艳地绽放,犹如拱卫往生之河的彼岸长途,跋涉千里,终有一别。

 

“多谢诸位了。”叶修背手握着伞柄,锋刃内折收敛,隐没在红绸之下,正如他此人,平日看似总是疏懒放纵,满不在乎,可每次江湖动荡,天下有难,都少不了他主动出手襄助,力挽狂澜,就连各大门派往往敝帚自珍的玄而又玄的武学心得,只要有人问起,俱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巍巍皇城,近在眼前。生死杀伐,一念之间。几位年纪轻轻,已手握江湖权柄的人倚靠着几辆低调的马车,远远缀在入城的队伍之后,依然不敢有丝毫小觑。

不远处,蝉鸣声声,柳枝依依,杨花点点,飞絮濛濛,一派太平景象,恍然如那年叶修初入江湖,意气风发,轻狂年少,只是不觉肩上银矛红缨已改,换作银伞红绸,轻巧撑开,遮住炽烈朝阳。

“我等本分,何须言谢。”喻文州颔首微笑,“虽说江湖庙堂井水不犯河水,但终共有一国,不可不顾。”

“不过,你此举算是毁掉嘉世了吧。”王杰希抱臂靠在半掀起的门帘边,里头肖时钦还在奋笔疾书,抓紧时间写给与雷霆山庄交好的家族的信,以好疏通人脉,留好后路。王杰希顿了顿,声音很低沉,“不会后悔吗?”

叶修笑了一声。头顶一道蓝色飞影闪过,黄少天落在马车顶端,对他们打了个手势。

喻文州点点头,让开一步,令张新杰提着医箱走出,正听叶修缓慢又坚定地道:“嘉世不会倒。”

几人都是一怔。

城门口开始放行了。马车迟缓地行进着,风有气无力地卷起河边的几片柳叶,狭长的一片掠过,被叶修恰好夹在指尖。

“嘉世,绝不只是苏棠边的一片楼阁。”他说,“它是一个符号,一种精神。不会有人忘记,它曾庇护过整个苏棠,乃至整个棠河以南的土地。”

众人俱默然。

 

那是嘉世最鼎盛的时代,是江湖代代流传的传说中永远不会褪色的一页。

彼时巫蛊之灾盛行云罗,愈演愈烈,侵入南方,许多城市迅速沦陷衰落。那时,路有饿殍,夜闻鬼哭,民不聊生,过了好些年才恢复元气。虽说此事的功劳大半归了破解此难的雪翎宫,但这一路上,却是嘉世派人手尽心竭力地护着并不擅武的神医,力排众议,与朝廷官兵联系,昼夜不停,共同维持本已混乱的秩序和法度,才得以最终令黎民百姓获救。

如若没有嘉世,没准现在那些城市早已化为废墟。

嘉世弟子大多服红,炽烈如火,在婉约秀丽的苏棠极为出挑,然而此役过后,原本喜着鹅黄、粉红的云英未嫁的闺阁女子也常以红衣为裳,以能将红衣穿得如火如荼者为至美,形成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惹得江南道,甚至是别处的学子都往苏棠去,争相一睹风采。

无论如何,人们都会记得嘉世,记得这座门派位于棠河之侧,曾力拒巫蛊,挽救苍生。

 

“何况我去,或许还能保住他们。”离皇城朱红的大门还有一小段距离,叶修执着千机伞,远远向着宽阔的朱雀大道望去,沉默了很久。

他想起这把伞原本的主人,随同他游览山川,从钟水之畔一路来到苏棠,最后却意外死在了与云罗的征战中。

或许江湖本就不适合与庙堂同道走,可他既然来了,走了这一遭,便要一路走到底,无怨无悔,甘之如饴。

“各位,”他挥了挥手,在飒飒而起的风中跳下马车,身影利落潇洒,走向巍峨的城门,“就此别过。“

原地众人俯身行礼,默然告别,遥望他的背影渐渐消散在风中,伫立许久,才各自离去,按计划奔赴目的地,有条不紊地进行收尾工作。

皇城内外,俱不能松懈。

 

这一年盛夏,风吹得格外烈,风声传得格外远,苏棠的女子的衣衫也格外红艳,映照着整条棠河,仿佛到处都飘浮着粼粼的红。

这一年,一处江湖,两座庙堂都共同流传着一个人,一把伞的故事。

他们说,齐王最终丧心病狂,竟然调动部分禁军,围逼皇宫,千钧一发之际,千军万马却被一人一伞拦下。

所有幸存的士兵始终记得从天空中划过的那抹红,为矛、为弓、为剑,为镰,千变万化,无处捕捉,孤身穿过万军之中,割下叛军首领的头颅,而后又撑伞飘然而去,宛如一片绮丽的云彩,乘风来去,皆如梦。

至于随后太子与叶丞相一道赶来收拾残局,就是后话了。

 

在短暂地大放异彩之后,千机伞再次沉寂下去。

江湖终于确定了它的主人就是叶修,也知道他就在苏棠镇子上的一座客栈里。去过的人都说,那里离嘉世不远,风景很好,呆在那儿,生活很悠闲,心情也会舒畅许多。

但那里太过温柔娴静,不适合叱咤风云的少年们。

在叶修再次宣布退隐之后,雷霆山庄依照传统,撤去了千机伞在百兵谱中的位置,却破例单独开了一页,附录为外谱,随同进入藏书阁供奉。

虽然千机伞无法传承,甚至整座江湖,从过去到未来,除了叶修,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真正意义上地驾驭使用它,但百兵谱依然永久保留了它的一席之地。

兵器本无义,是铸造者赋予它形体,使用者赋予它灵魂。以它为善,其名也善;以它作乱作恶,则其名亦污浊不堪。

 

“这件兵器很有意思,也很幸运,”肖时钦敲着千机伞的核心机括,仔细察看许久,最后点评,“师兄铸造了它,而你让它名扬天下。”

“既然你是在夸我,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叶修坐在春天会开满海棠的树上,挑起眉毛,说,“怎么,是不是很羡慕,想带回去收藏?”

“叶修,你就别打趣他了。”喻文州从旁饮茶,掩住唇畔笑意,不动声色补上一刀,“雷霆山庄对于兵器铸造多么狂热,你又不是没见识过。”

黄少天立刻附和:“是啊是啊,你看他两眼发绿光的模样,肯定恨不得带回去拆个七零八落,好好研究研究。”

“拆什么?有图纸啊。”叶修从树上跳下来,一跃又上了屋檐,抢了王杰希的酒,才喝了一口又吐出来,“我去!王杰希你这是什么玩意儿?这么难喝!”

“药酒。”王杰希不动声色地露出点嘲笑的神情,平静地回答,“我觉得挺好喝的。”

叶修咂了咂舌,一回头看见张新杰一袭白衣,提着药箱从前门走进来,后面还跟着几个穿着红衣的年轻弟子,一见着他,都往后缩,低头不语。

叶修一看这情况就乐了:“哟,你前几年不是定居丰晔,跟了霸图吗?怎么又带着嘉世的弟子登门拜访?”

张新杰可不吃这一套,平淡如水道:“路上遇到,他们说要见你,非跟我一起走。”他停了下,走过来,到喻文州身边坐下,提袖分他的茶喝,“还有,叶丞相的身体好得很,你不必挂念了。”

“多谢了。”叶修说,又把视线投向几个年轻的小弟子,像是随口问了句,然而很有几分真心的关切,“嘉世怎么样了?”

 

齐王谋逆,勾结外敌的阴谋败露,东窗事发后,嘉世自然是不可避免地受到了牵连,但不知因为何故,就谋逆之罪而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江湖人一向重情重诺,爱惜名声,这么一闹,嘉世名声大毁,许多清流客卿都不屑与之为伍,告辞离去,也有许多人干脆就此退隐。一夜之间,嘉世这株繁华巨木枝叶凋零,残花遍野,但主干却没就此彻底倒下,还稳扎在苏棠的土地上,与棠河相依为伴。

就像他们的最初,像每一个少年来时那样,回到梦开始的地方。有美丽的景色,有凌云的壮志和一腔热血与赤诚忠勇,便足够了。

 

“前辈,”中间一个少年终于鼓起勇气,向前走了一步,深深地鞠了一躬,“嘉世还在。”

我们还在。

“嗯,”叶修来到他身前,平视着已与自己一般高的后辈,抬起手,按住他的肩膀,“我也在。”

我们都在。

江湖在,天下也在。

风声复又渐起,江湖云卷云舒,又是新篇。

 

叶修回过头,在拂动繁华密枝的风中眯眸一笑:“哎,千机伞的图纸我给搁房里了,你们去找找看吧,别老惦记拆了我这把——我可舍不得。”

“这……不太好吧?”虽然是它的主人亲口所言,但肖时钦还是有些犹豫。身为当今天下最好的铸器师,他的确很想去钻研这把精巧之至的千机伞的结构,但对于他人的作品,就算那名铸造者已经去世,他依然保持着尊重和敬意。

叶修摆了摆手,正色道:“就算没有人能用,总不至让你师兄毕生的心血失传了吧?好好夹在百兵谱里,搁你家藏书阁里,我还指着它流传千古呢。”

肖时钦踌躇不决。喻文州放下茶盏,站起身,打圆场:“好了,我们和你一起去就是了。”

“走走走!一起去看!我早就想知道这玩意儿怎么回事了!快点!”黄少天边嚷着,边急急忙忙把肖时钦推上楼梯。王杰希从屋檐上一跃而下,和也挺感兴趣的张新杰跟了进去。

红衣姑娘与客栈的老板娘恰推门进了小院,江湖内外,新老两辈人立于一处,沐浴着吹遍江湖与庙堂,吹彻整个天下的盛夏之风,中间只隔着一把银骨红绸的伞。

春夏秋冬,四季轮转,江湖上的风永不停歇,永不消弭,携着一个又一个故事代代流传。

 

千机之器,不入江湖,却在江湖;不在庙堂,却守庙堂,但求天下长安。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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