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方王］饮鸩 · 鹤归（上）
天界，北方天域，重微宫。
建木参天，架日月之辉。
北辰帝君王杰希按例接见北方天域诸仙君完毕，已是晌午之后。
他悠悠执着一根青碧长杖，漫步在建木之侧的重微宫中，朝后头的山涧药圃而去。
惠风和畅，花香动人，只闻水声潺潺，树叶轻舞，他也觉心情愉悦轻松，更兼周遭静谧无人，真是难得的一日清欢。
但凡事莫言，言既遂矣，便是要出岔子了。
最先找来的，是中域北斗的文曲星君喻文州。
缓带轻裘，清雅蓝衣，神情却不复往日冷静安宁，匆匆沿着山道奔下，身后负着一柄古朴凌厉的冰蓝色长剑，配着他紧抿的双唇，莫名有令人心惊肉跳之感。
喻文州终于来到他面前，拧着眉，随意打了招呼，张口便是：“帝君可看见药神了？”
王杰希眉角一跳，好心情瞬息荡然无存，即刻答道：“没有。”赶忙又问，“何事？”
喻文州摇头不语。
他着急想问，恰南方天域的明镜台上君肖时钦与司命星君李轩也到了，李轩一路扶着肖时钦，走不了太快，或可是因为肖时钦没戴那根浸过泠川之水的云绸，眼前是一片朦胧。
离得近了，李轩便高喊了一句：“参见帝君。”而后不等回礼又问，“帝君可瞧见药神了？”
王杰希的心往下沉了沉。
肖时钦的神色也难得透出几分焦急，道：“他把小仙的云绸拿走了，不知帝君可见着了？”
“还有一把红线也不见了！”月老弟子李迅走得急，在栈道上摔了一跤，还紧赶慢赶地叫着。
“唉……”喻文州叹了一声，“战神遣我来问，莲生琴可是被药神拿走了？”
王杰希彻底无言以对。
“上君！上君！”正说着，又有人跑过来，听这称呼，喊的应该是肖时钦。
肖时钦循声望过去，眼前一片雾气，什么也没看清，但那声音当真如雷贯耳：“无垢镜不见了！”
此声如洪钟，“嗡”地打在王杰希的耳膜上，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陡然色变的肖时钦，赶忙对在场所有人道：“我去找找他。”
几人都摇头叹息，最后还是喻文州说了一句：“帝君不易，还是管好药神，让他千万莫再出来作妖了。”
王杰希苦笑应下，却心道那也要管得住他才行，他是管了，但方士谦什么时候听过啊……
五方天域存在已久，最古老的当然是九重天上的两位上神以及风雨云之神，还有一位，便是原先的北辰帝君——林杰。
提起北辰帝君，现如今的人们大抵只能知晓王杰希，毕竟那个年代，对于神仙而言，也是沧海桑田之前了。
但药神方士谦，可是林杰一手带出来的半神，自是一直铭记在心，而对所有人的遗忘——包括喻文州，肖时钦这些没机会见过林杰的人，却又无可奈何。
王杰希找到方士谦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
天光隐没，万籁俱寂，只剩诸天星宫之穹顶灼亮，成就下界满天繁星。
方士谦独自一人坐在重微宫后山的山涧深处的清溪边，身边草叶漫卷，青葱枝干挺拔秀丽，零星开着几簇白色小花，尽情舒展着，掩藏在草叶的深处。
“士谦。”王杰希立在栈道上方，遥遥叫了他一声，青碧长杖一点，飞身飘然而下。
方士谦闻声抬头看了一眼，诸天星辰尽在他身后，璀璨耀眼，如同盛大华丽的冠冕。他执青碧之杖，双眸映照漫天繁星，凌云气魄，无上威仪。
方士谦看着他落下来，什么都没说，等到他近在咫尺了，才很随意地打了声招呼：“哟，杰希。”
王杰希看他坐在草丛里，身边是一丛清新的白色小花，隐约觉得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于是咳了声，指了指那丛花。
方士谦的脸色变了变，有些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防风。”
王杰希愣了愣，不解其意。
方士谦怒而甩袖欲走，被王杰希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不对称的双眼严肃地盯着方士谦，道：“说清楚。”
方士谦拽了一下袖子，没拽开，感觉有些烦，张口甩了一句：“你懂个——”
“注意语言。”王杰希挥了一下袖子，打断道，“药神。”
方士谦瞪着他的大小眼，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妥协了，恶狠狠道：“我的原身！”
王杰希的眼睛变得略为对称一些，下意识地疑惑道：“你不是人参吗？”
方士谦用力扯回袖子，盛怒之下没控制好力度，只听见“嘶啦”一声，伴着他的吼声：“你才人参！你全家都人参！”
“不是。”王杰希很认真地摇了摇头，拎着方士谦的半截袖子，指了指自己，“王不留行。”
方士谦无言以对，看他拿着自己的半截袖子特碍眼，伸手去夺，没夺到，顿时冒了火，气急败坏道：“袖子还我！”
“你自己扯断的。”王杰希皱眉看了看手里的布帛，一脸嫌弃，噎了方士谦一句，又想了想，突然道，“你想和我断袖？”
方士谦一口水卡在喉咙里，差点没背过气去，眼看就要急火攻心。
王杰希很“体贴”地道：“你别激动。”
方士谦暗想这小子还算有点良心，听见下一句话就彻底撅过去了。
“我答应你。”王杰希道。
什么？你再说一遍！
方士谦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趔趄了一步，上前一把揪住王杰希的衣领：“你——”竟是说不出下半句。
王杰希拍了拍他的手背，把那截袖子塞到自己袖口手里，声音沉稳：“你直说就好，下次不要扯袖子了。”他就着被揪在手里的衣领环视四周一圈，继续道，“北方天域虽然不如南方天域那么人烟稀少，但我执掌北方天域，这种事情还是瞒得住的，你自己平常注意点就好。”
方士谦深呼吸一口气，强忍住对现任北辰帝君破口大骂再来上一巴掌的冲动——自己打不过他，咬着牙，从牙缝里一字一顿挤出来一句：“你、什、么、意、思？”
王杰希很耐心地解释道：“字面上的意思。”
方士谦转身就走。
王杰希没追上去，在原地看了看那丛防风，忽而点了点头，青碧长杖化为短笛，清脆吹了一声。
从半空中立时落下一个青衫的年轻人，怀抱着一柄可斩断秋水的长剑，恭敬行礼道：“帝君。”
“小别。”王杰希与他打过招呼，抬手指向那一丛防风，咳了声，道，“这些……帮我带回重微宫。”
刘小别一愣，好久才莫名其妙地应了下来，雷厉风行地跑走找铲子去了。
王杰希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思忖片刻，回了重微宫。
方士谦不在。
南方天域，明镜台。
云雾流转，烟气弥漫。
原本挂着纯白的无垢镜之处此刻空空荡荡，只余镜台雕镂白羽，纤毫毕露。
回过身，但见悬崖峭壁，凌云万丈，刀削般一劈到底，下面是茫茫的云海，了无边际。
立在稍近处的冰冷白色高台上，便有目眩神迷的几欲晕厥之感，似乎脚下只要稍微一滑，就会失足坠落而下，无可挽救，既惶恐而不安，心却如深藏冰窟之中，颤动战栗全然不知。
他踏着镜子般光滑冰凉的地面，远远望着明镜台最负盛名的悬镜崖，不知怎的，忽而忆起，第一次见到王杰希，是在人间。
阳春三月的天，天空中飘着几丝淡淡的云气，融融的春光如斯明媚，百花妖娆争艳，景山九峰上环绕着飞舞的仙鹤，被当时的北辰帝君林杰身后的青鸟撵得到处扑腾，掉了不少羽毛。
他看得挺有趣，林杰一直在忙着安抚青鸟，追着满山跑，但也不知道这三青鸟发什么疯，一直在拼命飞，他和林杰只好一直追，等到气喘吁吁，实在要跑不动了，青鸟才施施然收敛羽翼，安然停在了一座八角亭顶上。
八角亭在山腰上，简洁大气的样式，矗立在药圃的一角，旁边是一株生得极茂盛的芭蕉树，掩映草丛中绿肥红瘦，不同的植株散发着药草特有的带着苦涩的清香。
方士谦扶着栈道的扶手，一步一喘地跟着林杰走到亭前，见青鸟正停在一名少年的肩膀上，一啄一啄着他手边的一碗清水，无比和谐搭配。
说来也好笑，这一鸟一人差不多是同时瞧见林杰与方士谦来到，一齐抬起头，看过来，竟意外的同调。
少年一身青玉长衫，手中握着一卷古籍，坐姿并不太端正地靠在亭柱上，墨发在身后随意束成一束，发稍轻扫在肩头，也是个唇红齿白，容貌姣好的，只是……
方士谦不是个喜欢嘲笑别人的人，虽然偶尔有些任性毒舌，但本性纯良，不过——
“中草堂，王杰希。”少年放下书，站起身，礼数周全地躬身施礼，眼神沉着冷静，不见丝毫不妥，“参见两位仙君。”
方士谦侧过头去，看向林杰。
林杰仍是那副好脾气的模样，冲王杰希打了招呼，没什么架子：“早啊。”而后自我介绍，“我是林杰，这是方士谦。”不由分说地把方士谦拉到旁边，推到王杰希旁边，笑眯眯道，“你们俩年纪差不多，好好相处啊。”
差不多？谁和他差不多！
方士谦心里想，但不愿拂了林杰的意，心里也有些在意，独属于北辰帝君的青鸟为何会和一个凡人相处愉快，便半不情愿地应了下来。
到头来，好好相处，却处成了这种样子。
明镜台自然是冷的，方士谦在上面吹了会风，微有些头晕，用手拍了拍额头，想着该回重微宫了，留王杰希一个人在那儿也太冷清了些，毕竟九重天上尚有两位上神，偌大的宫殿总不好空空荡荡。
念及此，他又想起多年前的南方天域，南明帝君虽然座下仙君稀少，但终归还是有些人气的。神魔之战过后，竟只剩下明镜台上君和零落的生灵了。
如是想着，他回过身，冷风吹久了，身体还有些僵硬，一回头，却见一人身着霜色长衫，眉清目秀，笑意宛然，偏灰色的眸子温和内敛地遥望着不远处的千丈悬崖和底下的莽莽红尘，看起来却有些许陌生。
方士谦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上君？”
肖时钦拢起衣袖，循声对他行礼道：“药神。”
方士谦避开这一礼，见他眼神略为有些模糊茫然，不由得定了定神，询问道：“上君为何在此？”
肖时钦不答，面对着悬镜崖意味深长一笑：“可是药神帮着小戴窃去无垢镜的？”
方士谦奇道：“上君何意？”
肖时钦不拆穿他，顾自道：“十方幻域与明镜台分列左右，本君眼神再不好，这路走了千百年，还是分得清的。”他说着，却是稳稳踏前一步，站在了悬崖的边缘，红尘软丈，人间烟火，触手可及。
“慢着。”虽然是方士谦出的主意，但真看到这位南方天域之主立于天界边缘，摇摇欲坠，还是有些惊讶——当初本以为，这样拙劣的计划，依着他的精明，应当是一眼看透的，只是如今，看透是看透了，但这结果，怎生也变成这般了？
肖时钦发出一声笑，忽地道：“听闻药神与北辰帝君断袖了？”
方士谦大惊失色：“你从哪儿听来的？”
肖时钦但笑不答，复又曼声吟道：“当守本心，当从本心。”而后从容地朝前踏了一步，方士谦还来不及阻止，就闻风暴雷霆呼啸而过，一片霜色的衣袂消失在悬崖之上。
方士谦愣在原地许久，在袖子里摸索了一通，找到了那把白色的扇子，赶紧也丢了下去，心里暗暗祈求上苍保佑，过几天再让诸天仙君发现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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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是前几天全市统考时断断续续写的，剧情有所不连贯……
存稿没有了QAQ 以后真的要慢下来了（然而就差伞修一篇了（。）
其实我前几天一直更文是在攒人品（然而并无luan用
自从看了巅峰荣耀后我再也无法直视方神的傲娇属性了……（再也无法写出方王正剧向了，一写方神和杰西卡就各种魔性脑洞，还想过在文里写杰西卡当着方神面逗小防风植株，然后晚上……X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