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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人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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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王杰希生贺]百兵谱 · 灭绝星尘

*《百兵谱》是我在2017年做的一个系列生贺策划,为古风江湖背景,均为个人中心无cp正剧向,以兵器为贯穿始终的线索,主题是成长与变化,挚友与初心,希望能借此表达一下个人对心水的角色们的理解和爱意

*王队生日快乐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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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绝星尘,刀也,王者之器,传承之刃。

——《百兵谱》

 

继任微草阁阁主之位的时候,王杰希才刚刚过了十八岁生日。

辰华位于中原之北,虽然达不到雪翎宫不分四季,皆为寒冬,冰冻三尺,天地大雪的程度,但比其余地方,自然是凉快不少,尤其是自从有年云越蓝雨阁的两位到访,来了就不想走,后来索性年年前来避暑,连阁内事务都抛给弟子们。

而那年,是个罕见的暑日,他绾起发,穿着微草阁弟子松绿的服饰,穿过正繁盛的树荫,橘红的石榴花影绰地藏在其中,将落殆尽,半青半红的果的挂在枝头,已经有了些许成熟时的风韵,料想不久就会被贪吃的弟子偷偷摘走,填进肚子里。

他也曾经这么做过。和一群年纪相仿的,刚刚入门的弟子聚到一起,互相分工,一边放哨,一边挽了袖子,噌噌地爬上树——连才学的上乘武艺都用上了,使劲够着胳膊,伸手摇摇晃晃地打下咧开嘴的石榴。地上的小伙伴匆匆忙忙地收拾进麻袋,再到后山的荒地瓜分着吃了,紧张又刺激,干了坏事的兴奋可以萦绕在心头好几天,连见师长时都会不自觉地低着头,想想唇齿上是不是不小心沾到了水红的汁。

这些,如今的江湖人可能都难以想象,甫一出道就以老成持重,心思莫测闻名的新晋微草阁主,也曾是打马沽酒,攀花折柳的轻狂少年。

最后一抹树影消失在眸中时,他恍惚间想起了什么,又似什么都没有,思绪全然放空,理了理衣袖与缀饰,一步跨入厅堂中,视线从悬挂的牌匾上掠过,便垂向地面,俯身拱手,敛起眉眼,恭恭敬敬唤了声:“师父。”

一袭竹青长袍的林杰坐在主位上,衣襟雪白,手腕上露着串绿松石的手镯,松松搭在桌沿边,而那张颇有年头的紫檀木八仙桌的上头,就置着那把微草阁传承数代的镇阁器——灭绝星尘。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当今江湖,兵器大多走轻灵一脉,尤以云越蓝雨阁的长剑冰雨为个中翘楚。作为微草阁的镇阁器,灭绝星尘实属异类。这是把极重极沉的刀,没有高绝的内力,寻常江湖客都很难提起,更别说自如地使用它。且此重剑无锋无刃,究竟有几何攻击力,外界一直众说纷纭,然而却不曾验证。此刻,它被收在泛了锈绿色的刀鞘中,安静沉睡着,表面游走着一条古朴却灵巧的青龙,须发怒张,纤毫毕现,张口衔珠,在云雾之中腾挪游弋。

这把刀铸造时间已有百年之久。彼时有星坠于微草阁后山,引发天火,一月后,灰尘燃尽,仅留下一块漆黑坚硬的陨铁,阁主遂重金请雷霆山庄以此铸刀。

三月后,雷霆山庄炼炉内忽有弟子暴毙其中,庄主观未成之刀,说,此刀未成,然煞气已重,天外之物,以人力锻造,终归不妥,于是未再开刃,另铸刀鞘,以血纹青龙,镇其邪煞,复交还微草阁。

因其取陨星为材,成刀时又有诸天星辰震动,坠落苍穹,故而命名为“灭绝星尘”。

后来,雷霆山庄的这位庄主临终时,又留下遗言,特意嘱咐庄中人,灭绝星尘开刃成锋之时,必将引发生灵涂炭,将有千万人丧命刀下,令后辈子孙切记,对待微草阁阁主请求开刃的想法务必慎重,三思而行,切莫轻诺。

因此,说是刀,无锋无刃,惹来不少闲言碎语。林杰又并非是江湖上武艺绝顶之人,执掌门派大半凭的是服众之力,外头早已颇有微词,蜚声不断。门派中人听闻,虽不忿,但也没有放在心头,可林杰却早已另有打算。

“起来吧。”林杰的神情很温和,并没有多少江湖一流门派的掌门人的威严。在他们的少年时,江湖上纷纭缭乱,光有武力还不足以立足,而唯有人心向背才能决定水准高低。

王杰希起身,镶着银边的发带从背后笔直地垂落,犹如一根不会折节的竹,立在厅堂的石砖中央。

这样的人,才更适合带着微草阁继续走下去吧。

林杰想着,不由得笑了笑,站起来,将王杰希拉到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如长辈般和蔼亲切地笑着,问他:“准备好了吗?”

王杰希抬头看了一眼林杰的双眸,坦坦荡荡,似霁月清风,绝无一丝阴霾。

昨晚促膝长谈一夜,让他已经彻底明白了师父心中所想所愿,而他能做的,就是按照旁人的、自己的意志坚定地走下去,切莫动摇。

他点点头,伸出手,握住了灭绝星尘。

这把刀真沉啊。

王杰希将它彻底地从刀架上举起来的时候如是想。

微草阁百年来的传承,就在此刻,由他接过,从指尖到掌心,沿着手臂一路传递到双肩,沉沉地压在他身上。一刹那,厅堂内外所有的视线都汇聚过来,看着他一点一点抽刀出鞘,漆黑的刀身在挥动时迸发出雪亮的银光,嗡鸣一声,停驻在指向天穹的一刻。

林杰从侧边人手中接过为他量身剪裁的竹青长袍,为他披上,在山呼海啸的宣誓与效忠声中为他系紧衣带,手指拂过他捧起的刀鞘,笑着道:“我把灭绝星尘交给你了,我相信你能发挥出它应有的威力。”微草阁已经卸任的阁主轻轻叹了一口气,“而我是无法做到了。”

“师父……”王杰希咬着唇,下意识地呼唤了一声,而后又整肃了神色,郑重道,“您一直是师父。”

林杰抚了抚年轻的继任者的发,说:“江湖的未来是属于你们的。”他虚起眼睛,望向厅堂外,仿佛山高海阔,明月青松,尽在眸中。

他说:“不知不觉,石榴又要熟了啊。”他徐徐踏出门槛,宛如梦呓般呢喃了一句,“原来已经,这么多年了吗……”

 

微草阁在王杰希手中,确实很好。

自红衣教祸乱在起,微草阁毅然出手开始,每当江湖有心怀不轨之徒妄图兴风作浪,王杰希都会带着微草阁走在抗争的最前沿。多年来的盛世平安,无论怎么算,都有王杰希,有微草阁的一份功绩所在,这是任何人都无法否认,无法抹消的。

但这次,却有哪里不一样了。

 

辰嘉关距离微草阁不远,是此地一处重要门户,雄关百尺,毗邻北燕,身后就是中原的大好山河。

中原朝廷与北燕恩怨已久,自当年齐王谋反一案败露后,两国连基本的朝贡贸易都断了往来。北燕怀不臣之心久矣,连一向不关心庙堂事的江湖上风声都不少,朝廷内更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何况新帝明德,严加提防,多年来不断增派军队驻守辰嘉关,秣马厉兵,枕戈待旦,可惜前朝积弱太重,已有沉疴难起之势,就算新政推行顺利,短时间内也难有成效。

这个一举大破辰嘉关,马踏中原的机会,北燕已经等了快一百年了。而留给他们的时间,太短太短了。

更深露重,夜色凄清,王杰希立于山峰之上,遥望向天幕的彼端,不知不觉便到了天明时分,灰白色的细线分割天地阴阳,一轮红日从褐色的营帐后喷薄而出,照彻他襟带上冰凉的露水,也映亮将士们凛冽的甲衣。

“在这儿望了一夜,望见什么了?”头顶倏忽一暗,不知何时有人斜靠在石榴树的枝头,撑开一把银伞,红绸在山风中悠悠飘荡,和树叶一同摇晃。

王杰希默然片刻,答道:“北燕军容整肃,纪律严明,仅凭仓促间拉起的辰嘉关守军,恐难敌。”

叶修收伞,从枝头落下,与他一同居高临下地望向不远处的关隘:“这些不是我们能弥补的。”

王杰希回过头,目光沉沉地望着他,忽然说:“江湖不插手庙堂纷争。”

“我们可没资格说这话。”叶修道。

王杰希不语。

叶修转过目光,缓缓道:“到那一天,你和微草阁当如何自处?”

 

当如何自处?

微草阁正厅外头石榴树已经将近成熟,茂密的枝叶连成片,远远望去如一团绿色的云,有弟子来回绕着树走了好几圈,还仰起脖子巴巴地看,明显是在打石榴的主意。见着王杰希从山路而来,赶忙行礼,也不知暗地里是有多少慌乱,殊不知小心思早被看透,而小心躲避的人只是不戳破罢了。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但江湖人无论再如何武艺高绝,也无法力敌千军万马,人命划下的沟壑、带来的差距是断断无法填平的,硬要闯过,也不过是令自己坠入深渊。

但总比一步不迈好上得多。

他心里急转过许多念头,神思逐渐清明起来,缓步踱进门,一抬头,正见灭绝星尘架在紫檀木八仙桌的中央,刀鞘被执勤弟子擦拭得极干净,青龙的鳞片似闪着光,烁烁晃着视野。

他情不自禁抬手抚上刀鞘,慢慢滑过龙身,来到雕刻着暗纹的刀柄,指尖停留在刀簧上,没有扣动,只是恍惚出神。

灭绝星尘上一次出鞘,是什么时候了?

 

平心而论,这不是一把好使用,甚至不是一把好携带的兵器。

继任微草阁的第一年,世道就不太顺。年关之时,一队被害的弟子的尸首被抬上微草阁,就在满天飞雪之中,置在石砖之上,冰冰凉凉的雪水融化在缝隙之中。两旁的门合拢,枯枝败叶被雪掩埋,连零星滴落的血液都消弭了踪影。

幸存的小弟子正在旁边哭,门内弟子纷纷安慰着,听他断断续续地回忆,说红衣教是如何行迹诡谲,从小路斜刺里杀出,他们没有防备,折了好些人手。同门滚烫的鲜血喷到脸上时,他吓得晕了过去,没能举起剑,为师兄师弟们报仇。

小弟子哭得厉害,边哭边咳嗽,颤颤的嗓音像是夹杂了风雪,噎住了咽喉,满溢的悲恸一点一滴浸满整间屋子,也压得王杰希心头沉甸甸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一个门派的传承与职责有多重,在这一刻,他彻底地感受到了。

模糊飘渺的印象具象化,实体的血和泪填满了虚无的沟壑,比手中的刀重上千百倍。

但他还是将这一切扛起来了。

江湖上久不闻灭绝星尘的威名,大多数人都只记得它是微草阁正厅中的一件极好看的摆设装饰而已,《百兵谱》中的那一页在雷霆山庄的庄主手中转过好几个来回,最后还是夹在了书卷中。

“那些人走的哪条路?”门外的风声遮盖了隐约的凄恻的泣音,又被这一声倏忽响起的问询彻底掩去。

弟子们抬起头,一时没理解他问的什么,尤其是侥幸逃脱者,稚嫩的面庞上还残余着惊惶。而王杰希的神情平静而沉稳,古井深潭中倒映着灼亮的寒芒,硬生生刺穿了风雪,掀起一道光:“你们所见的红衣教众的路线,详细地说与我听。”

微草阁阁主如他的武器一般沉而稳,端坐厅堂八风不动,好似就能支撑住整个门派,在江湖的浪潮中独坐一隅,轻描淡写间化解狂风骤雨。

众人渐渐回过神,小弟子努力回忆着,断断续续地描述了一番,最后得出结论,红衣教众正在南下。去除已经遭逢袭击的各大门派,剩下的,就只有嘉世。

“去袭击嘉世?”王杰希皱起眉,按在桌上的手微动,淡淡凉凉地道,“他们倒是寻了个风水宝地来葬身。”

嘉世掌门叶秋,江湖上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在王杰希还没继任阁主时,就与他私下约战过,双方均不执兵刃,在石榴林外打了半个时辰,结果自然是初出茅庐的王杰希败了。

念起这茬,弟子们纷纷噤声,却见王杰希一叩刀簧,霍然抽刀出鞘,乌黑的刀身从空气中飒然划过,铮然长吟,重而钝的锋刃被修长有力的手握紧,一路滑下,在掌心狠狠刻开一道伤口,血线淋漓渲染开,如泼墨肆意挥洒,竟在刀上勾勒出一条龙,咆哮怒吼如雷,震颤天地风云。

神兵利器需用血养,何况邪煞凶戾如此无锋之器。

王杰希以刀尖指地,攒蹙的血滴从刀刃、指尖落下,犹如从百年前烧起来的一蓬火,愈烧愈凌厉,愈烧愈气魄,此刻怦然炸开,刹那席卷过荒原。

他眸子沉沉地望向不知何时被风雪吹开的大门,缓缓开口:“敢伤我阁弟子,怎能让他们如愿?”

 

是日,微草阁精锐尽出,日夜兼程,追杀红衣教南下部众。

最初,红衣教这一路的领头人还嘲笑灭绝星尘没有锋刃,说是刀,最多算是根棍子,下一刻,就在短兵相接的过程中,被王杰希一招暴起,用重刀的刀背从天直接拍到地,即使闪得够快,半边肩胛骨还是被拍得粉碎,血肉从美丽的龙鳞纹上滑下,刀背又归于漆黑。

王杰希提着刀,手腕一转,挥开两名冲上来试图救援的红衣教成员,刀柄回身一撞,偷袭者的胸骨就凹陷下一块,倒在地上抽搐着喷出血沫。

他慢慢走到领头人面前,淡漠而凉薄地将刀捅进对方的胸膛中:“无论是什么,都要你命。”

领头人一死,部众仓皇而散,接下来的两个月,他们就到处搜寻这些漏网之鱼,将之一一斩杀。

到后来,红衣教的这一支人马彻底被杀怕了,完全没了高调重出江湖时,接连挑衅几大门派的勇气和嚣张气焰,只晓得拼了命地疯狂逃窜,跟个没头苍蝇似的,甚至忙中出错,又或是战术安排,走了不少回头路。

但这些都没用。

二月,在不死不休的缠斗与追杀后,双方兜兜转转,终于抵达了苏棠外的荒山上。在满树新绿中,王杰希从最后一具尸体中抽出刀,轻抖手腕,甩去刀上血珠。龙纹在血泊中宛如活物般一扭身体,消弭于无形。

至此,他实践诺言,将弑杀微草阁弟子的凶手全部斩杀,无一活口。

王杰希站在原地,调匀气息,抚上本是锋刃的位置,指腹触及之处光滑而冰凉,却没有如冰雨一般锐利而冷冽的芒刺感。

百兵谱上的每一件兵器都是不一样的,他对灭绝星尘越来越满意了。

恰在此时,一道匹练似的光华从天斩落,如银河下九天般,端端正正地撞上抬起的重刀,被向后挥开。

来人一击不成,轻身落地,立马变招,侧身避开刀,挑了个最为刁钻的角度递出剑,脚下步伐变换,连刺三次,一次比一次更贴近半步,第三次几乎碰上王杰希的心口,下一秒,就被向下猛然劈落的刀截住。

轻剑与重刀交叉叠在一起,互相角力,终归还是前者差了半分,输在了先天劣势上。

“王杰希你给我松手啊!”执剑者龇牙咧嘴,叫了一声,“你的刀太重了!我手腕要断了!”

王杰希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无动于衷。

“喂,‘嗯’是什么意思?”执剑者不满意,“你答应了就快点松开!堂堂微草阁的阁主可不能说话不算话!这传出去你以后要怎么在江湖上混?”

“你先。”王杰希抬抬眸子就回了一句。

“我先松手?”执剑者正要大呼小叫,闻言却突然一顿,笑得露出牙齿,“不行,得我们一起松手,来来来,我数一二三,说好了啊,拉勾上吊,不服来战,一——二——三——”

电光火石一刹,双方不约而同地加重了力道,甚至往前倾了一步,互相踩起脚来。

亏他们手上的都是神兵利器,不然这么折腾,非得断了不可。

见了两位日后执掌江湖牛耳,呼风唤雨者如此幼稚的情景,在旁观战许久的蓝衫公子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上前制止道:“少天,不可无礼。”

他虽是这么一本正经的语气,但眉眼弯着,唇角翘着,怎么看都不像真心劝架的模样,甚至很有几分看好戏的兴致。

王杰希冷哼一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别以为他不知道喻文州这家伙看了多久了,现在跑出来当和事佬,肯定没好事!

蓝雨阁的新一代最为出众的两人,少阁主喻文州和阁主的关门弟子黄少天,都是年轻一辈的奇才翘楚,以前和微草阁在各类江湖事务中没少碰面,有些小孩子间的“恩怨”。而王杰希吃亏,大半是因为喻文州在背后给黄少天出鬼主意。即便如今王杰希已是阁主,遇上他们,还是免不了些小孩子脾气。

尤其是弟子们都下山找叶秋去了,山上没别人。

两人最后还是别扭地一起收了兵器。

“你们怎么在这儿?”王杰希冲喻文州问,完全不去看黄少天。

喻文州温温柔柔地答:“阁主在此干什么,我们就来这儿干什么。”

王杰希一愣,有些不信,狐疑地看着黄少天手上寒光凛冽的剑。不过冰雨杀人从不沾血,也很难判断。

喻文州向来是个善解人心的,看出他的疑惑,立刻主动解答道:“红衣教众自四面云集,走云越的这一路来蓝雨阁中刺杀我,被少天拦下,我们索性就追来,看他们意欲何为。”

“你们俩真是胆大。”王杰希点评,接着又问,“看出什么了吗?”

喻文州摇摇头,沉吟片刻,道:“散兵游勇居多,隐约感觉主力另有其人。”

“喂,你怎么不问我?”话音刚落,黄少天终于按捺不住了,一跃到两人之间,语气有些不满,“连阁主你也不理我!”

喻文州失笑。王杰希则一挑眉,顺势半是玩笑,半是挑衅地问道:“哦?你有什么高见?”

黄少天不假思索地道:“管他什么阴谋诡计,全砍了就是!红衣教害人不浅,罪该万死!”

王杰希闻言,慢慢翘起唇角,手指拂过刀鞘,森然之意仿佛沁入骨血般陡然浓重深沉起来:“正合我意。”

 

“这就是王阁主千里迢迢把我从雷霆山庄叫过来的原因?”青瓷的茶盏在掌心转了半圈,门外的石榴树伸出苍劲有力的枝条,织成密密的绿网,笼罩住正厅外的院落,给予所有人一分清凉的保护。肖时钦笑了笑,饮了一口茶,“这可不足以说服我违背祖训,为灭绝星尘开刃。”

王杰希坐在他对面,重刀斜倚着紫檀木桌,暗沉的绿锈深深地镌刻在刀鞘上,浸入血和尘。他放下茶盏,神色肃然,对肖时钦一揖到底,一字一句道:“请庄主成全。”他顿了顿,“所有后果,我愿一人承担。”

“你一人承担?”肖时钦一勾眼角,茶盏与杯碟轻磕一声,又脆又冷,“王阁主,你打的什么主意,我们相识这么多年,难道还猜不到吗?”

“那庄主就更没有理由阻拦我了。”王杰希抬手将刀放上台面,推向对面,然而却不见肖时钦接过,“一旦北燕踏破辰嘉关,兵临城下,除却人数不足正统守军的辰华军队,就只有我微草阁能阻上一阻。”

“以你微草阁弟子的尸体去阻吗?”肖时钦倏忽冷笑一声,指尖一叩刀簧,刀刃霍然弹出,正被他握入掌中,却是向下一沉,“咝……比我想的还要重。”

王杰希跟着灭绝星尘一同垂下视线,凝视着厚重的刀身,缓缓道:“师父将微草阁传给我,是要我带他们辉煌,要他们平安地活。”

肖时钦闻言,登时就要发作:“那你知道还——”

“我知道。”王杰希打断他,顾自平静道,“所以我希望你能为灭绝星尘开刃。”

肖时钦一怔,随即猛然站起,抬袖掀翻了茶盏,连刀也落在地上:“你,你想去实践这个谶语?”

王杰希不答,已然默认。

肖时钦平复了一会儿,俯身双手勉强捡起刀,放回桌面上,轻轻抚摸着,语气也缓和许多,却有些古怪的上扬:“说起来,阁主不觉得我来得太快了些吗?”

王杰希愣住。

肖时钦重新为自己砌了一杯茶,边唇角含笑,娓娓道来:“北燕之事也并非一两天了,先前叶修与我等早有计较,故而你飞信我山庄时,我已经在路上了。”

王杰希霍然起身,正见门外石榴林外隐约出现一道白影,紧接着,一把长剑从天而降,钉入正厅前的地面,形式奇特的杖勾住枝干,翻身而下,理了理额角的鬓发,拱手行礼:“王阁主。”

“嘿,王杰希,你不厚道啊!请肖时钦喝茶,不请我们?”黄少天笑嘻嘻地窜进门,直奔后厨去,边喊道,“阁主,你们先聊!我去找吃的去!”

“记得拿点过来。”喻文州轻笑着提醒道,“新杰也要。”

“总要拉我下水。”张新杰最后一个跨进门,手里提着一个小巧的药箱,和着空气中的清香,令人不由得精神一振,“看看还有没有好茶,再拿上两壶。”

“知道了!”黄少天挥挥手,身影一闪就不见了。

在王杰希的目瞪口呆之中,几人自行落座,斟茶自饮,由喻文州主动开口解释道:“叶修去搬救兵了,还要过两天才能到。”又转向肖时钦,“至于你那些守城器械,雷霆山庄弟子拆散了运送的,明天差不多就到了。”

肖时钦点点头,答了声:“好。”

王杰希按了按太阳穴,忽然有些没来由的动怒:“你们就这么自作主张?”

“最自作主张的是你吧。”喻文州仍是在微笑,语气却带了刺,“给灭绝星尘开刃,独自去刺杀北燕大将吗?”

“万军之中过,很厉害呀。”肖时钦也笑了一声,“叶修那次还有丞相和太子亲卫接应。要是你死了,我们可没空给你跑去敌国境内收尸。”

“太草率了。”张新杰也罕见地附和了两位好友对他明嘲暗讽的指责。

王杰希沉默了,片刻后长叹了一口气:“所以你们……来一起陪我送死吗?”

肖时钦双手撑住重刀,眸中含煞:“你还知道是送死?”

王杰希答不出话,欲言又止:“我……”

“行了,时钦你别激他了。”喻文州适时插话进来,眯起眸子扫了一眼他的神情,不疾不徐道,“叶修扯了面旗子,招揽了一批江湖人过来襄助。刺杀的事情可以再议,就算你坚持要去——”

“我和你一起啊!”话音到了一半,黄少天就掀开帘子转出来,左右手各拿着两个茶壶,臂弯里放着个蒸笼,嘴里还叼着一个碟子,一开口,碟子就往下掉,被他眼疾手快用脚接住,一下子踢上了桌面。

张新杰伸手隔着袖子接过,挑了个品相不错的包子慢慢啃着,抬了抬眉毛,示意喻文州继续说。

“总之,我会安排少天盯着你,”喻文州从善如流地接上刚才断掉的话茬,“新杰去军营医治伤病员,我和时钦留下来布置守城器械。”

王杰希听罢,立即道:“其余你们随意,刺杀我一个人去。”他沉吟片刻,抬起头,直视喻文州,“其实你们也应该知道,刺杀不成功,城也守不住。”

肖时钦驳道:“还没有试,你怎么知道守不住?”

王杰希回应:“还没有去,你怎么知道杀不了?”

肖时钦气急,转向吃起点心的三人:“你们也说说他!”

黄少天嚼着芸豆卷抬头看他,好半天才费力咽下,道:“灭绝星尘你就给他开刃呗!就算不刺杀,守城也要用啊。”

王杰希立即颔首附和,连张新杰和喻文州都没找出话来反驳。

肖时钦几度张口,又闭上嘴:“可,可是……”

王杰希转过身,弯腰躬身,一揖到底,作势要跪:“请庄主成全。”

“你——”肖时钦连忙去扶,终究还是妥协了,“那好吧,我答应就是。”他停顿了一下,道,“明日开炉,差不多一个月应该就好了。”

王杰希起身,整了整袖袍,视线扫过无奈摇头的喻文州,满嘴包子的黄少天和埋头研究茶壶的张新杰,再次行了一礼:“多谢。”

 

当叶修带着到处招揽来的江湖人进入微草阁时,肖时钦已经闭关重铸灭绝星尘去了。王杰希和叶修,还有喻文州一道在辰华城中走了走,给守军看了朝廷的密令,又安排张新杰留下,就开始一并帮忙组织撤离民众的事。

微草阁向来是广结善缘的,在辰华城中的口碑极好,平日有负责采买的小弟子前来,都能被街坊邻居多塞几斤新鲜的菜,价格也压得极低,年轻的姑娘们还会调侃几句。

离开故土,甚至不知是否有一天能归来,百姓们虽然不舍,却也听从守军和微草阁的安排,有序撤往南方,暂避于丰晔。

王杰希撑着青竹伞,站在城门边,出神地望着一家老小登上马车,相搀相携着消失在人海洪流之中,直到被叶修在眼前挥了挥手,才回过神。

“在想什么?”喻文州也从旁走来,问道。

王杰希摇摇头,说:“没什么。”而后低下头,在道路边上看到了不知被谁丢下的一只石榴。

他蹲下身,捡起来,剥开皮,显然还没熟。

是啊,皮还青着呢。

叶修和喻文州都不说话了,看着他仔细挑了一颗还算有点红的,放进嘴里。

“味道如何?”喻文州问。

王杰希摇摇头,吐出籽,回答:“酸的。”

叶修说:“才六月,能长出来小的算早的了,花还没谢呢。”

师父离开微草阁时说,那年夏天,就是在一处石榴林里捡到他的,彼时一夜风雨刚过,地上落满了青色的石榴,尝起来不仅酸,还苦,难吃得要命。但当时离城镇太远,也不知道他被抛弃了多久,师父怕他饿死,还是摘了点,喂给他。

出门云游在外,都不知道多带点干粮。

果然,师父还是不适合这座江湖啊。可即使如此,作为微草阁的阁主,师父也一直被阁中弟子景仰供奉着,亦毫不畏惧地为他们遮风挡雨,尽全力守护着他们。

王杰希想着想着,突然笑了起来,把石榴揣在怀里,对两人勾了勾手,语气很是轻快:“回去了,种石榴。”

叶修和喻文州对视一眼,俱不明所以,但还是提起脚步,跟了过去。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与守军协作,撤离百姓,操练来自四海的江湖客,与雷霆山庄的弟子布置那些稀奇古怪的守城器械,晚上再聚在一块儿,商量些不知有用没有的关于北燕的真假参半的传闻……

一月之期到来的前天夜里,渐渐炙热的盛夏恰迎来了一夜雨,王杰希起来时,雨丝已经透过没关紧的窗棂打湿了桌子。他撑着伞,走出门,满地都是朱红的花,青红的果,偶有些将成熟的,也一并零落入尘泥,徒留幽幽馥郁芬芳。

他走过去,穿过石榴林,来到正厅,却意外见了闭关一月的肖时钦坐在桌边,右手握着一把刀,左手慢慢抚过刀身,一层层淋上鲜血,最后银刀长吟一声,复又静默下去,肖时钦才收了手,隔空把刀抛给他,有些疲惫地说:“试试吧。”

王杰希才发现所有人都在。

他禁不住低下头,仔细打量这柄刀。

变化太大了。如今的灭绝星尘比先前削薄了三分之二,表面依然漆黑,然而银龙的纹饰已经彻底地显现出来,微微有些镂空,浸了血的时候,龙鳞上光芒烁烁,锋芒毕现。他试着挥了一下,也只是普通窄刀的重量,比寻常这样长度形制的刀还要轻上一分。刀鞘也除了锈迹,隐约的青碧含在质地里,忽隐忽现,足够风雅,也足够凛寒。

“如何?”肖时钦问。

“很好。”王杰希真心实意地答道,“多谢。”

肖时钦长长呼出一口气,然后慢慢阖上眸子。

“他只是太累了。”在其他人提出异议之前,张新杰就先开口道,“我在这儿照顾他,你们出去谈。”

叶修主动起身向外,喻文州紧跟而上,王杰希和他们一道来到石榴林,还没停下脚步,就听叶修道:“辰嘉关破了。”

王杰希愕然,却见喻文州表情凝重,但没有意外之色。

“今天清晨才到的消息。”叶修有些沉重地叙述道,“援军还有半个月才能到——京城离这里太远了。北燕采取的是夜袭,速度很快,下一个目标必然是辰华。”

“你是对的,”喻文州微微苦笑一声,“我们守不住辰华,除非——”

王杰希了然:“除非刺杀北燕大将,方能拖延些时日。”

叶修闭了闭眸子,低声道:“江湖不比庙堂,武功路数驳杂,难以完全整合,何况千军万马踏过,任你水平再高,恐怕也留不下全尸。”

“这不像你说的话。”王杰希道。

“总有些事实要去承认。”叶修说。

喻文州抿紧唇,犹豫片刻,开口道:“少天已经去辰嘉关了……”

王杰希陡然变色:“什么!”

叶修也道:“你怎么不早说?我以为他又摸去厨房了!”

喻文州抬起手,指了指挂在树梢上的一张字条:“我也这么以为,但刚才无意间看见——”

白色的字条被雨打湿,晃晃悠悠地落下来,晕开原本凌厉锋锐的字迹——辰嘉关收尸。

 

时间紧迫,经过简单地商议,喻文州留下,和张新杰、肖时钦一道驻守辰华,希望若他们不幸失败,雷霆山庄的器械还能守住一时半刻。

说是如此,但此去,就没想过能活着回来。

为了减小目标,王杰希与叶修在辰嘉关附近分头走,毕竟做的是刺杀的活计,没理由还组队去送死,另外,就是尽快找到黄少天。

不得不说,这个时机黄少天挑得很好。北燕擅长奇袭强攻,昨天一日鏖战,今日需休整,故而防备就松懈许多,但也不容小觑。

凭着轻功和隐匿的功夫,王杰希进入营盘还算顺利,但越靠近帅帐,来往巡逻的人员就越密集频繁,最后到了几乎没有空隙的地步。

既然不能绕过,那就直接闯过去吧!

王杰希抬手按上刀柄,神色一利,久违的少年意气伴着热血沸腾而上,随着出鞘的刀刃在空气中划过凌厉的光弧,犹如流星坠野,刹那落在地面中央,爆开雪亮的芒。

传信烟花在空中炸裂,四面八方的军卒赶来,将他团团包围。

叶修和黄少天都在,那么刺杀的事就交给他们好了。

王杰希提腕挥刀,锋刃横扫而过,鲜血顺着刀身流淌而过,在镂空的银龙纹上汇聚成溪流瀑布,落成一汪红池。

尽量把动静闹得更大些,再大些,让他们有计划潜入进去,得手。

王杰希侧过身体,由着两柄长矛交叉穿过,被一刀斩断长柄,斜插入胸膛。喷溅的血点飞洒到寒光凛冽的矛尖上,依稀令他想起微草阁的石榴林。

要他们活……

王杰希一晃神,仰身躲过贴面一剑,抬起膝盖,一脚踢过去,正中手腕,生生踹碎了骨头。

若是用剑,江湖上没人赶得上黄少天。

最后到底是谁为谁收尸,还不一定呢。

灭绝星尘扬起,转过半圈,扫开大半兵刃,却有一柄短剑突破防御,割伤了手臂。

血流下来,力道一时不稳,待重新构筑出防御,后背也中了一刀,幸好不深,没伤到骨头和内脏。

但即使伤到了,他也不会停下。

再久一点,再坚持一会儿,一刻,半个时辰……

让他们再安全一会儿,再往里走些,接近目标。

失血越来越快,越来越多,伤口重叠地交叉在皮肉之上,意识愈来愈模糊,仿佛被抽离到很远,只是机械而麻木地凭借数十年如一日练就的本能挥刀、砍杀。

灭绝星尘一旦开刃出鞘,将杀千百人。

多谢雷霆山庄先祖的谶语,他会做到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在他的脑海里已经停滞,换成以鲜血和生命来计算。他终于支撑不住,踉跄向后一步,刀光滑过,砍断了旗杆。

血红的军旗落下来,一瞬间遮蔽了视线,刹那骚乱乍起,烽火连天,帅帐烈烈燃烧起来,火光映红了霞云,似有怒龙游走其间,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

成功了吗?

下一秒,万箭齐发,他堪堪举起刀,根本不指望抵挡。

长剑带着红伞直坠而下,作盾牌拦在身前,两边有人扯过他的衣袖,向后急退,勉强在箭雨毁灭一切前,离开了攻击范围。

“你啊……”

王杰希隐隐约约听到了一声叹息,而后就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后来,据叶修回忆说,多亏了王杰希吸引了北燕将士的注意力,让他们闯进帅帐,一举刺杀成功。不过,等他们奋力杀进包围圈中时,只看到他浑身浴血,伤痕累累,不断重复着挥刀的动作,连闪避都有些迟滞,唯有攻击凌厉不变。

一眼望去,他整个人都是模糊的,只有手上的刀泛着血红的光,饮透了血,连龙纹都变得狰狞可怖。

他们带着他回到了微草阁,以最快的速度寻了张新杰。还好,都只是皮外伤,看起来可怕罢了,静养休息几个月就好了。

“果然是不要命的。”苏醒过来的肖时钦点评。

张新杰点头附和:“乱来一气。”

喻文州正在边上讲在包扎伤口的黄少天,叶修靠在椅子里装睡,由着这三位你一言我一语,把疼得龇牙咧嘴的黄少天训得抬不起头,在“梦中”发出一声轻笑。

 

失去主帅,倒了军旗,还没能抓到胆大包天的刺客,北燕上下震动,很快军心涣散,接下来的攻城显得有些疲软无力,兼之雷霆山庄的守城器械虽然古怪,却很是了得,硬扛着守住了城。守军和招揽来的江湖客也很神勇,竟然还小胜了几场,等到援军来到,一同逼退了气势汹汹、势在必得的北燕。

此番辰华城战,一向与朝廷互不干涉的江湖功不可没,而这其中,又以微草阁王杰希为最。

“这并非庙堂事,江湖事,而是家国事。”王杰希如是说。

彼时他伤势痊愈大半,亏得张新杰妙手回春,已经能勉强下床走动,虽然走久了,还有些吃力眩晕,张新杰也建议他再静养些时日,以免伤情反复,留下后遗症,但他还是坚持出去走走,不远,就在石榴林附近。

七月底,花已落尽,橘红的石榴裂了瓣,露出颗粒饱满的内里,盛了一箩筐放在树下,还系了条翠色的丝绦。

王杰希不由得被吸引了注意力,想着是不是阁中弟子偷偷摘的,又怕被自己看见,只好摆在这儿。他摇摇头,走过去,掂起竹篮,拨弄开系了精致的结的丝绦,却见一张纸条被压在下面,也是染成石榴红的,一时竟没发现。

“阁主:几位前辈说您喜欢吃石榴,还说阁中的不够甜,让我们到市集上特意给您挑的。”

“前几天张前辈不让我们见您,好像错过了时间,现在应该也来得及吧?”

“生辰快乐!”

王杰希拿着纸条,动作稍稍一顿,而后不知不觉露出一个笑,将它叠好,放进贴身的内袋里,然后提起篮子,走回房间。

很意外的,大家又是都在,围着一个台子边,看着中间的肖时钦敲敲打打,像是在搭什么东西。

“你们在干什么?”王杰希问,扫了一眼,发现肖时钦左手拿的是张新杰的袖刀逆光,右手执的是黄少天的长剑冰雨,不由得更加好奇。

“在给灭绝星尘重新打刀架!”黄少天立刻抢答,“原来那个太丑了,而且尺寸也不对,阁主他们就商量着做个新的,搁正厅里头也好看。”

“过来看看吧。”喻文州接道。

王杰希走过去,几人同时让开,露出中央的一个紫檀木雕架。

石榴树遒劲的枝干交缠在一起,婆娑的叶间藏着花与果,向四周延展生长,与背面挺拔秀丽的竹子堪堪相接,夏风轻拂,石榴树微微摇动,而竹子始终不曾折节,共同托举起顶端的横架。

叶修伸手拿起桌上的长刀,端端正正地将它放在中央的凹槽中,严丝合缝,花纹与刀鞘扣拢在一起,恰似龙盘绕其间,喷着若有若无的吐息。

“怎么样?”肖时钦的神情有些得意。

“确实不错。”王杰希颔首点评,笑了下,轻声说,“谢谢。”

大家都知道,他谢的不只是这个。

“谢什么谢?”黄少天大包大揽地替肖时钦和所有人应了,顺手把冰雨插回剑鞘,一下子窜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请我们吃石榴啊!”视线正望着他手里的竹篮。

这些不都是你们偷偷嘱咐阁中弟子买的吗?

王杰希心中知晓,并不点破,眯了眯眸子,道:“不给。”

叶修立时笑出了声;喻文州弯起眸子;张新杰别过脸去,接过肖时钦递还的袖中刀。

“不厚道啊!”伴着黄少天夸张的大喊,王杰希也忍俊不禁,随即彻底地安下心来。

这样的日子才是微草阁代代为这座小城,这片江湖,这个国家所执着守护的。

所有人都能安稳平静地生活,不必担惊受怕,不必四处流离,有所来处,亦有所归途。

就像这片石榴林,百年来一直与微草阁为伴,又似这把灭绝星尘,被一代又一代阁主拿起,为微草阁,为江湖,为天下毅然出鞘挥刀。

 

王者器,传承刃,其形易,其魂不改。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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