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肖时钦生贺/王肖］星星瓶
*03:00补档
*微童话pa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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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王杰希是一个拾星人。
拾星人，顾名思义，是拾取天上坠落的星星的人。每个人出生的时候，都会在天上拥有一颗属于自己的生辰星。在少年意气风发时，星辰明亮，在老年步履蹒跚时，星光黯淡，而当生命逝去，星辰便会从天穹坠落，这时候，就需要拾星人将落下的星星回收。
星星从天上落下来之后，就没有了原本来源于生命的光芒，只有散落的碎片周围，会留下一些璀璨的星尘，那是星主生前所有美好的品质衍化淬炼而成，是天地间最神秘最美丽的物质。
由于王杰希是个拾星人，所以能利用职权之便，收集了许多星尘。他将它们装在瓶子里，用细线挂在独居的小屋的房梁上，叫它们“星星瓶”。
夜色降临，浓墨笼罩大地，而星星瓶却一闪一闪着晶莹剔透的光，柔和地托起自己的星芒。
02
肖时钦是一名科学家，准确的说，是一位天文学家。
天文学家的工作说起来很简单，就是每天观测星星的轨迹和变化，对收集来的数据进行统计分析，再得出一些结论。然而，这操作起来难之又难，何况城市的光污染越来越重，天文台越搬越远，许多年轻人忍受不了荒山野岭，深山老林里寂寞清贫的生活，纷纷离开了天文台。
现在，这里只剩下名义上的台长肖时钦。
肖时钦很喜欢星星，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被插画深邃幽美的星空迷住了。此后每天，他观察星星，数星星，他熟知每一颗星运动的轨迹，每当有星星坠落时，都会轻声惋惜，而后在报告上认认真真地记下一笔——x年x月x日x方位x星陨落。
即便肖时钦每日勤勤恳恳地为了爱与责任工作，但天文台的生活依然很清贫，但他依然过得很快乐，只是有一丝无法对外人诉说的遗憾。
他觉得，传说中的拾星人，是存在的。
肖时钦记得，他以前曾经见过拾星人。
那是在一个晴朗的夜晚，没有丝毫云絮。他坐在老家后山上的一块石头上，盘着腿，咬着铅笔头，拿着从爷爷抽屉里翻出的望远镜，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璀璨的星空，认真地一颗颗数过去。
这时候，他一歪头，一颗星子从天穹的东北角坠落，燃烧着的长长的尾巴在视野里留下点点星屑，越来越小，越来越轻，最后落在了他的身前，被他伸手捡在掌心，圆圆的黑不溜秋的一块石头，底下还有一个小孔，对着瞳孔仔细望进去，有徐徐流动的光河。
小小的肖时钦被这种奇景吸引了，露出讶异惊叹的神情，下一刻，更加突兀的，一个戴着星空色的大帽子的青年男人跨着一柄样式奇特的扫帚，从天幕边缘滑落到他面前，抬腿落在地上，眸子里似乎也有莹莹的闪光，从山间的落叶中走过，对他弯腰笑了笑：“能把那颗石头给我吗？”
“你是谁？”小少年肖时钦问。
青年扶了一下帽子，宽大的斗篷与披风随着山风扬起又飘落，内衬里也是满天星光，回答：“我是拾星人。”
肖时钦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映照着星尘熠熠的芒。
王杰希忍俊不禁，弯起唇，对着他伸出手，轻轻一扬眉：“这是我的工作。”
“原来你真的存在呀。”肖时钦高兴地说，把那颗不起眼又极为神秘的石头递给王杰希，又问道，“你带它去哪里？”
“往生河。”王杰希轻声说，“在那里，它会重新获得光。”
肖时钦懵懂地点点头，看着青年变魔术般腰带上掏出一个瓶子，轻轻将石头磕在瓶口的边缘。星尘缓慢地流淌出来，恰好充满一整个精致的小瓶子。王杰希盖上盖子，将瓶子轻柔地放进肖时钦的掌心。
星尘陡然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而后渐渐消失在错综的掌纹中央。
肖时钦情不自禁地瞪大了眼睛。
“这是星尘。”王杰希弯下腰，拍了拍他的手背，折好他的袖子，主动对他解释，露出一个笑，“它会一直陪伴你。”
“那你呢？”肖时钦问。
“我要继续回去工作了。”王杰希起身，回过头，苍穹之南恰又有一颗星星摇摇欲坠。他跨上扫帚，对着少年挥了挥手，“再见。”
扫帚的末端一扫，落下一点与星尘无二的微芒，转瞬消失在长夜之中。
肖时钦跳下石头，向前跑了两步，站在空旷的山中，怔然发愣。
这是一个有关星星的梦，自那一天之后，他愈加热爱这片星空。
03
王杰希站在属于拾星人的孤独的塔楼上，眺望这片他所守护的星空。
白色的簿子洋洋洒洒记了几千几万页，一抽开就是无穷无尽的长卷。那是他所存在的这么多年，所记录的星辰运转的变化。如此长久下来，也能摸清一点规律，以便提前赶到星辰坠落之处，尽早完成工作。
王杰希立在高塔的塔尖上，专注地仰望着，而后突然发现，在视野的正中央，一颗星星动了动，出现一圈不详的灰白的环。
这颗星星要落了。
王杰希按了按自己不知因何突然悸动不已的心，抬手招来扫帚，直冲云霄，穿越雾海，来到了人间可望而不可及的天空之上，伸手托住了那圈灰白色的环，却在指尖感受到一点熟悉而陌生的凉意。
是星尘的温度。
王杰希不由得睁大眼睛，向下望去，烟火红尘迅速从双眸中流转而过，最后定格在山中荒废的天文台上，盘腿坐在高台上的年轻人。
是他。
王杰希想起了这个他从未忘却的少年。
这么多年，每天拾起所有陨落的星星，王杰希都会回到小屋与塔楼，偷偷地窥探少年的生活。看着他一点点长大，以优异的成绩进入备受冷落的天文学院，然后进入天文台，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他也越来越寂寞，但却还是那么快乐与满足。
王杰希皱皱眉，没人见到的嘴角微微垮下来，是一个不大开心的模样。
他拍了拍身下的扫帚，一眨眼就来到了天文台。
04
肖时钦病了，通向外界的唯一一根电话线也坏了，雷劈掉了信号塔，连他每天仔细保养擦拭的心爱的天文望远镜也用不了。
缩在一床被子里，坐在平台的避风处的肖时钦打了个喷嚏，抽了抽鼻子，又在工作簿上努力记下一笔。
王杰希站在他身后的阴影中注视着他。
在拾星人的视界中，肖时钦格外得明亮，熠熠的星尘在他的灵魂中闪烁，相比起他自身的那些，自己许多年前送给他的那一小瓶都显得微不足道，温驯地趴在他的掌心，缓缓流淌。
王杰希轻轻跳下台阶，伸手想去拍拍他的肩，到半路又犹豫了。
但恰好，肖时钦回过头，正对上他的视线。
病重的年轻人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犹如倒映着满天星河，语气很惊喜，也很欣慰：“你来了？”
“来看看你。”王杰希迟疑了一下，有些笨拙地说，“你过得怎么样？”
年轻人笑了笑，苍白的脸颊上有病态的红晕，如回光返照般，神采奕奕：“我很好啊，你呢？”
“老样子。”王杰希回答，终于张开十指，合掌握住了他的手，很烫。
王杰希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肖时钦看着他，语气温和地问：“我是不是要死了？”
王杰希下意识地想矢口否认，可对上他灵魂中满溢的光芒，连善意的谎言都难以出口。
“没事的，人终有一死。”肖时钦看出了青年模样的拾星人的忐忑，伸出空着的手，抚上他的肩膀，又放下来，感叹了一句，“我这辈子一直在做自己热爱的事，没有什么后悔的，如果有遗憾，那就是没能与你再多说几句话。”
王杰希忽然感到了难过。这于他而言是一种非常陌生的情绪，毕竟拾星人每天都要目睹见证生命的流逝，早该习以为常，也没有时间容他默哀悲伤。
王杰希低下头，与肖时钦额头相贴，而后有些冲动地开口说：“等一下！”言罢，就急急忙忙地跃上扫帚，一溜烟飞回了小屋。
王杰希匆匆忙忙地冲进屋子，割断房梁上细心悬挂的丝线，将所有的星星瓶收入斗篷中，再次跳上扫帚，回到了天文台。
肖时钦已经快不行了，正坐在原地有些费力地咳嗽。
王杰希连忙走过去，放下怀中满满当当的瓶子，发出叮当碰撞的声音。
“这是什么？”肖时钦见到他，立刻强打起精神，问道。
王杰希不回答，顾自拉过肖时钦手，一瓶瓶打开星星瓶，将星尘倒进交错的掌纹。
于是，肖时钦的灵魂愈来愈亮，他的生辰星周围的灰白色圆环也越来越淡，最后只残留一丝飞絮。
王杰希将最后一个空瓶倒得一点不剩，丢到一边。但肖时钦的灵魂还没有完全点亮，尽管只差一丝，可已经没有星星瓶了。
“你在做什么？”肖时钦又问。
王杰希抿起唇，按了按他的掌心，从中小心取出多年前的那个星星瓶，轻点指尖，将星尘灌满，再次安放回他的手心。
肖时钦觉得自己的视线蓦然被彻底点亮了，万千星辰尽收入眼中，人间生灵的灵魂散发着明暗不一的光，只是面前的人却在变得越来越暗。
“你怎么了？”肖时钦大吃一惊，慌忙扶住摇摇欲坠的王杰希，把自己的衣服脱下，给他当了枕头，又给他掖好被子。
“回不去了。”王杰希喃喃低语，置于身侧的扫帚一下子变得灰暗，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他抬起眸子，望着肖时钦，“我不再是拾星人了。”
“那怎么办？”肖时钦急道。
王杰希阖上眼眸，声音越来越低：“我救了你，没法回去了。”他说，“你要照顾我。”
“一定。”肖时钦立刻答应。
王杰希轻轻点了点头，忽然又道：“我喜欢你。”
肖时钦一愣，红了耳尖，说：“你一直是我的星空。”
王杰希很满意，身上的光芒一点点平稳下来，不多时就恢复如初。
“我们现在共用一个星星瓶。”王杰希伸手覆住肖时钦的掌心，一勾手指，扫帚摇头晃脑地凑到近前，“一起去飞吧。”
肖时钦无奈，眨了眨眼睛：“好啊。”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