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九的甜甜起司城堡🧀️

肖时钦家的扫地机器人/职业相声抖机灵选手/北海道咸鱼厂老板/兵器谱头号太刀/甜蜜爱情巧克力烘焙专家/黑芝麻馅糯米糖团子

予人玫瑰。

全职||王肖|喻黄|韩张|双花|双鬼|伞修伞
诡秘||蒙克|水仙克

[全职/王肖+喻黄]长安一夜雪+雪销骨

两篇各自独立的文打包,各自看文前预警

————————————————————

 

***

长安一夜雪

 

原由《影光》中提到一句的剧本引发

性质:未完结TE

CP:喻黄VS王肖

题材:古风,权谋,夺嫡

***

 

(一)

 

长安下雪了。

清晨还是碎屑似的几点,到午后已成春日河边乱飞的杨花,而到了傍晚,雪愈发急了,茫茫地落下来,将天地染得一片素白。

而在雪白的旷野之上,官道中央,却有一骑踏雪而来,长风掀动他天青色的斗篷,远望如一对鹰隼的翅膀,伏地冲刺,恰如流星。

靖雪公主之子,天下控了最多兵马的异姓王——晋王王杰希,接诏孤身回京。

 

(二)

 

水烟朦胧,雾气弥漫,上好的白沉香后,折扇一叠,飘出来幽幽的一句:“瞧瞧,下雪了。”披着狐裘的人低眉颔首,从散落满地的锦缎珍宝中伸出手指,扶上窗棂,“这天啊……”

“楚王殿下。”蓝衫公子斜靠着织锦屏风,把玩着案上的羊脂白玉的镇纸,盘绕九朵莲花,次第而开,端的是栩栩如生,精巧至极,“微臣听闻晋王要回京了。”

“哦?”窗边人侧过头,指间夹着折扇,抵住下颌,轻笑一声,“果真是王朝上下谁也比不上相爷消息灵通,怎的,连孤都不知晓。”

“王爷过誉了。”蓝衫公子眉峰不动,依然是八面玲珑,言笑晏晏的模样,那温柔妥帖的微笑,任谁见了都得赞一声“风姿卓然”,而其下暗藏着多少奇谋诡计,就没有人能说清了。

王朝左相,第一谋臣喻文州,一手扶持当今天子上位,深得倚重信任,多少次救国家于水火,却从不参与党派之争,连封赏都大半捐出救灾,当真是朝堂之上的一股清流。

“相爷不必过谦,”窗边人转身过来,随手从几案上提起一壶佳酿,倾入夜光杯中,放到唇边,一饮而尽,“孤久居王府,不问世事,都听闻相爷与锦衣卫关系甚好,料想这消息灵通,也是因此吧。”

喻文州把玩镇纸的动作一顿,头一回抬起眸子,注视着面前人,眯眸勾唇道:“微臣不知王爷又从哪家花街柳巷听的流言蜚语?”

天子胞弟之子,楚王肖时钦,与王杰希同为异姓封王,却从未参与过朝廷事物,每日只管纵情声色,酷爱搜罗珍宝,是出了名的一等一的逍遥闲散。

不过,他竟然知道自己与锦衣卫……

“相爷说笑,”肖时钦一展折扇,扶案坐下,懒懒一抬眉眼,“皇叔近来身体不适,就算孤王再如何不肖,也断不会如此做派。”

喻文州放下镇纸,扯过案上酒杯,饮了一口,徐徐道:“王爷过虑,无论日后是何种情形,断不会削减楚王府用度。”

肖时钦亦笑答:“相爷也放心,您依旧是我国之肱骨。”

两人心照不宣,对视一眼,已有所掂量计较——对面此人,就是自己所谋之事的最大敌人。

窗外大雪纷飞,恍若有无形的手伸出,搅动整座长安城的天空,一时波诡云谲,谁也看不清未来的变数。

棋逢对手,须得酣战一场才好。

 

(三)

 

雪越来越大了。

距离长安城外不远处,王杰希抬手拂去斗篷上的落雪,驱策骏马奔驰,凝神片刻,却听耳边极轻的一声,立即低伏身子,抽刀出鞘,斩断一支飞来的毒箭。

他纵身跳下马背,手腕一甩,长刀架住利剑,锋锐的剑气被一切而开,散开削断一绺乌发,荡开无数雪花。

锦衣卫统领,黄少天,原为江湖游侠,蒙喻文州举荐,直至天子近前,武艺高绝,剑术绝顶,至今还未有能有从他剑下留得性命者。

一击不成,黄少天立即抽身后退,而刚躲过致命一击的王杰希不退反进,挥刀追上,双方就在这场大雪中拼斗起来,刀光剑影,夹杂着激荡的飞雪,远远望去,煞是漂亮,然而这风与光都是杀人的芒,离近半分都是要命的玩意儿。

王杰希压下身形,袖风横扫,长刀撕裂衣帛,直取黄少天心腹要害。

几日前,并着圣上诏书前往边关的,还有楚王送来的一只锦匣,破解机关,打开来后,只有一张字条压在最底,上书:“来帮我。”

王杰希毫不犹豫,即刻动身,单人独骑,千里迢迢奔赴京城。

同样,相府送出一枚玉佩和一封书信,黄少天阅罢,立马前往长安城郊外,截杀王杰希。

——一定要进入长安城。

——绝不能让他进长安。

黄少天长剑一挑,眉眼凌厉,卷起飒飒风声,刺向王杰希双眸之间。

双方的第一次交锋,一触即发。

 

TBC

 

 

 

***

雪销骨

 

《急景凋年》(喻黄,少量王肖)后传

不完整版原发于2017年1月21日(已删除)

人设及剧情参考《琅琊榜》

CP:王肖(少量喻黄)

题材:古风,权谋

预警:虐,BE角色死亡

***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梦微之》

 

(一)

 

初春渐近,冬雪半销。

宫外的长明灯依次亮起,执灯的侍女沿着长廊鱼贯而入,一声悠远而沉痛的钟声打破王城庄严肃穆的寂静,在上空回荡,惊起城外寒鸦无数,高飞入云际。

喻文州本已歇下,听闻钟声,又披衣而起,走出宫门,遥望天边半轮明月,身后烛火幽幽,倾下几滴烛泪。

一连响了七声。

“陛下,”垂垂暮年的老伯颤颤巍巍地走进来,为他捧上素白的长衫,躬身道,“钟响了七次。”

喻文州回过头,问:“你确定是七次吗?”

“是,”老伯长叹一口气,借着躬身的动作拭去眼角溢出的泪水,“陛下,晋王爷……薨了。”

喻文州望向窗外,四周的雪已然零星,草木泛出初春蓬勃的绿意,从凛冽刺骨的寒风中竭力抽出枝芽,于绝处逢生。

“已经三十年了……”他闭上眸子,似乎还能看到有人躺在长阶下,听见耳畔声声泣血的嘱托。杜鹃在枝头发出濒死的哀鸣,胸口处插着一支穿心的长箭,却是永远无法再回来了。

他睁开眼睛,视野之中一片寂然缟素,似乎又回到三十年前的那个晚上,丧钟长鸣七次,王府琴声骤断,四野一片荒芜寂静,只有中央人一身霜白,伏在琴上,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摆驾晋王府。”

 

(二)

 

王杰希的死讯是在那一夜从边关传来的。

晋王府的丧钟敲了七下,很快止于无声。天仍是浓雾般的黑,朦胧的看不清,但所有人都知道——天变了。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府中所有留守的兵将便自发聚集在正厅,却也不过寥寥数人。四处悬挂满了白绸缟素,所有侍从仆役虽然仍在竭力维持镇定,但内心早已惶惶不安,不知所措。

整座王府,昨日还是门庭煊赫,炙手可热,一夜之间就人走茶凉,如白雪覆盖,葬下白骨皑皑。

没了王杰希,晋王府大抵是彻底完了。

他们站在这里,或许只是为了尽自己最后一点忠诚。毕竟马上这座府邸就要倒了,太子与楚王忌惮这位手握重兵,威名赫赫的表弟许久,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必再不肯放过他们分毫,也许,连越王都要跌下云端。

这里是王城,人心是石刻的,血液是冰封的,连泪水都是泼上面颊的雪,容不得一丝一毫的热度与真情。

诸人低头哀悼许久,终于抬起头来,环顾四野,一片萧条,似乎全然泯灭了生机,在一夜的风雪里被摧败了所有的朝气,沉沉如死,寂寂而亡。

它们,将会成为这座王府最后的陪葬。

他们静静立着,终于有人想起这惨然枯败的景致里似乎缺了些什么,于是开口问道:“肖公子呢?”

此话如石投入湖泊,激起波澜无数。

有人答:“管他作甚。”

有人讽笑:“怕不是跑了。”

最后,只有一名侍女小声怯怯回答道:“公子昨日闻讯,哀恸过度,急怒攻心,呕血晕倒了。”

诸人一下子尽皆沉默,许久,其中一人叹了一口气,说:“想不到他对王爷竟如此情深意重,以前还以为他只是攀附权贵——他毕竟也算王爷的未亡人,且去探望一二吧。”

人群中有人应了声“好”,随后便犹豫着转过回廊,往王府深处而去。

 

若是王杰希还在,恐怕是绝不乐意他们见肖时钦的。

这是他从不知哪里的山野之地带回来的琴师,为之散尽府中侍妾,忤逆母亲教诲,宠爱备至,还将为正妃准备的云影阁献出,又千金打制桐木古琴“鸣鸾”,只为博他一笑。以前王城中人都嫉恨这位肖公子运气好,得了晋王青睐,如今才知道王杰希没有看错人——优伶之中,竟还有人愿坚守至此,而不似平日自诩清高正义之类的伪君子般对晋王府避之不及,以免连累遭殃。

世上多的是无情无义之人,何况是身世坎坷,尝遍人间辛酸的风尘客,他若此刻弃了晋王府,另谋出路,至多是被人戳着脊梁无关痛痒地骂上两句,却也无可厚非。

但他还在这里。

诸人走入云影阁时,肖时钦正在抚琴。

冷香幽幽,弥漫阁中,他一身素白,跪坐在琴后,宽大的丧服甚至有些无法拢起他瘦削的双肩,铺陈在地上。他伸出嶙峋的手臂,十指依次拂过琴弦,曲子哀恸而凄然,断断续续,破碎不成调子,甚至还在弦上染出斑驳的血痕。

“肖公子,”当先一人终于不忍,上前一步,拱手道,“请节哀。”

琴声停下。

肖时钦仰起头,望向他们,神情未见悲伤,却已是荒凉,眼中未有泪水,却一片空洞,掌中琴弦轻颤,似风中落叶,垂死挣扎,却被残忍地撕了粉碎。

“诸位,”他哑声开口,眸子里逐渐聚拢起一点光,凄凄切切却又坚定不移地一一扫过所有人,“多谢。”

“公子放心,”当先之人说道,“王爷虽故去,我等仍在,必保公子平安。”

肖时钦沉默片刻,轻声复问:“尔等仍在?”

诸人皆齐声应道:“仍在。”

“好,”肖时钦松开琴弦,起身而立,身形孑然,脊背笔直,“我亦在,”他语气铿锵,神色凛然,“晋王府仍在。”

诸人皆一震。

“诸位,”肖时钦平视着他们,明明只是一介优伶,供人取乐的玩物,在王杰希身边虽得恩宠,也至多是个精致乖巧的爱宠,此刻沉下眉眼,扶风孑立,却竟似有了袖手天下,睥睨风云的气势,“少主前往云山未归,还请各位与在下守好这王府,等来日少主继承帅印,决不可被奸佞小人趁机窃取兵权。”

“公子,”有人听出他话中暗藏的玄机,迟疑片刻,小心翼翼问道,“王爷之死,可是东宫——”

肖时钦猛地一眼扫去,眸中锋芒乍现即逝,语气霎时降至冰点:“你说什么?”

此人立即闭口不语。

肖时钦的神情复又缓和下来,徐徐道:“诸位皆是我晋王府的忠骨栋梁,在下人微言轻,独木难支,烦请各位多多帮衬,在下感激不尽。”

“公子言过了,”先前被喝之人赶忙道,“此乃我等分内之职,公子何须言谢?”

“大难当头,小心为上。”肖时钦缓缓道,“如今局势复杂,虎狼环伺,各位切记谨言慎行,莫再为王府招惹是非,也不要叫有心人抓到了把柄,”他顿了顿,神色转为凝重,“尤其不能失了兵权。”

诸人对视一眼,皆俯身拜道:“谨遵公子令。”

 

(三)

 

“你真的觉得,王爷征伐北齐失利与东宫有关?”喻文州关上窗,缓步走至房间中央,低头望着半伏在琴案上的人,缓缓道,“肖公子,通敌谋逆乃是大罪,太子——”

“我知道。”肖时钦抬起头,眼眶之下一片青黑,泛红的颧骨破坏了原本清隽温和的轮廓,与朱红的双唇配在一起,显出异样的妖冶艳丽。他很快再次低下头去,单手拨了两下琴弦,凄凄惨惨,冷冷清清地激起些许回声,“你想说,我们与东宫相斗多年,他不会如此不智,可是——”琴弦猛地一震,“你忘了黄少天是怎么死的吗?”

“肖时钦!”喻文州蓦然一喝。

“很好,殿下没忘。”肖时钦闭了闭眸子,手下琴声转急,听来竟有撕心裂肺之感,“我得到消息,近来西戎秘密派遣使者携千金与楚王会,恐怕亦被东宫知晓,所以太子与北齐盟,泄露军情,置……他于死地,合情合理。”

喻文州心下一惊,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肖时钦按住琴弦:“不必说与殿下知晓。”他注视着掌中带血的琴,眨了眨眼睛,眼角似有泪水划下,落到手背上却晕开些许水红。

喻文州叹了一口气:“公子……请节哀。”

“我不哀。”肖时钦倏忽回道,“——我恨。”

喻文州沉默不语,许久道:“我亦恨。”他顿了顿,“然而,无论东宫还是楚王,都并非现下你我能够匹敌,公子——”

肖时钦的眼神骤然一利,像是砸碎了盛着宝珠的匣,从中抽出杀人的剑:“越王殿下不必多言。”他直直地望着喻文州,眸中寒意凛然,仇恨深重,似乎已有不死不休之念,令喻文州原本的说辞全然隐没,“王爷支持您,在下自然也全力支持您,整座晋王府亦仍奉您为主,您不必担忧。”

“我并非担忧这个。”喻文州长叹一声,按住他的肩膀,掌中伶仃的骨骼硌着手掌,扎着隐隐得疼,“这几日,东宫和楚王一直在等晋王府出错,自乱阵脚,然而却一切如常,甚至妥帖更胜以往,我知道,这些都是靠你,方维持住现下局面。”

肖时钦摇摇头:“殿下言重了,这些是晋王府所有人的功劳,在下不敢居功甚伟。”

喻文州又叹了一口气。

他如何不知,在人心涣散,风雨飘摇的时候,究竟是何人力挽狂澜,稳住晋王府上下,使得府内府外俱是有条不紊,丝毫不乱,叫人抓不出一星半点的错,连公主府都未受到一丝影响。

“时钦,虽然你我交往不多,但我一直视你为友。”喻文州轻声道,“人死不可复生,你要保重。”

肖时钦神情微动,抬手遮住眼睑,深呼吸一口气,稳住心神,道:“请殿下放心,在为王爷报仇之前,在下绝不会倒下。”

“唉……”喻文州任由他挣开自己,自行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又喟叹一声,“世态炎凉,冷暖自知……”

 

(四)

 

晋王府,议事厅。

白沉香燃得正好,云影阁中的琴多日不用,已然蒙了层灰,而议事厅中的八仙桌却摆得齐整,满桌雪片一样书信与密报垒得整整齐齐,不知怎的,竟像大雪后的天地,干干净净的素白。

幕僚袖手立于一旁,略微抬起头,见中央的人一身霜白,孤独坐在王府的主位之上,却侧着头,像是依靠着谁的肩颈,眉宇间浓得化不开的青灰色的疲惫掩去所有外界口口相传的清隽姿容。

幕僚酝酿了一下,轻轻咳嗽了一声,开口恭敬唤道:“公子,”心中波澜迭起,见眼前人不堪纷扰,却要强逼着自己开口,“已经是第七道圣旨了。”

皇家向来无情,但先前从未想过竟至如此地步。王杰希战死沙场,至今追爵的封赏还没有消息,现在又催逼晋王府最后支撑的主人赴宴鸿门,委实太过。不说承蒙晋王府恩惠的那些将领,就算是一贯沉静稳重如他们这些幕僚清客,都抑不住心中不平,唯有肖时钦还能压服他们,按兵不动。

肖时钦“嗯”了一声,起音很弱,渐渐又强硬起来,睁开的眸子里有决然与凛冽:“我知道了。”

幕僚犹豫片刻,还是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公子,抗旨不智。”

“我知道。”肖时钦重复一遍先前的回答,一眼扫来,眼神几乎寒到了骨子里,全无曾经他们偶尔得见,倚靠在王杰希身边温顺驯服的模样。

以前或许是王杰希养在笼中的雀,柔软乖巧地任由抚摸,偶尔只唱些曼妙动听的歌,打碎了锁之后露出利爪与长喙,张开的羽翼足以庇护整座王府,将一切风刀霜剑都拦在身后。

幕僚张了张口,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公子……”

“给皇宫回个信吧,”在他组织好措辞之前,肖时钦就打断他,慢慢道,语气冷冷淡淡,透出无与伦比的决然,“明日卯时,带上鸣鸾进宫。”

幕僚一震,不觉失声脱口而出:“公子?”

肖时钦看了他一眼,神情却是渐渐柔和下来,勾起眉,催道:“还不去办?”

幕僚心中一急,准备好的劝说的言辞一句没能出口,就尽数被截断,在原地愣愣说不出话。

“另外,备车,”肖时钦又命令道,“去越王府。”

赴一场必死的局啊……

幕僚眼眶一热,低下头,一揖到底:“是。”

 

(五)

 

一刻后。越王府。

这么多年,晋王府的陈设没变过,越王府倒是金碧辉煌了不少。路过正门的时候,肖时钦撩了一下帘子,却见往日的煊赫门庭散了大半,可以称得上一句“门前寥落车马稀”了。不过,当年越王府就是这样,皇帝最不受宠的皇子,自然也忍受了不少常人难以忍耐的白眼与羞辱。如今,晋王府恒生变故,连累他们也一下被推入漩涡之中。

肖时钦苦笑一声,见马车在侧门边停下,一袭蓝衫的越王喻文州亲自前来,扶他下车,两人在半空中对视一眼,心中俱已有所计较。

都是聪明人,也都是痴情人。

肖时钦走到地面,身上披着的白斗篷被风拂动,露出略有些憔悴的容颜。

喻文州见状,不知想起什么,微微一怔,片刻后才低声道:“公子节哀。”

肖时钦抿了抿唇,道了声:“无妨。”便径自附耳说,“去书房。”

喻文州略微颔首,屏退下人,就与他去了常作议事用的后书房。此处清静,连仆役都没有几人,更别说有眼线安插得进来,何况这些年,越王清贵惯了,也不会惹人怀疑,当真再好不过。

也或许是因为,就是在议事厅,黄少天为他挡了致命的穿心一剑,故地不忍重游罢了。

落座后,肖时钦拦了喻文州去寻茶具的动作,轻轻笑了声,道:“你我何须虚礼。”

知交多年,也算是患难与共过,虽然一贵为王孙,一贱至优伶,但也有几分真心实意的情谊。而在这巍巍皇城,最难得的就是真心。

喻文州担忧地看了眼他的脸色,比上回见面,不过几日,却清减太多,卸掉了所有的缀饰,露出惨淡的内里:“我知,你近来不太好过,可……”

“多谢殿下关心。”肖时钦有些突兀,甚至是无礼地打断他,不等他继续说,就张口吐出一道惊雷,“明日午时,你带微草军和蓝雨军过来——到未央宫。”

喻文州手腕一震,原本碰在茶盘边的手一颤,带翻了一只青釉茶杯:“你说什么?”顾不得收拾碎片,他疾步上前,坐在肖时钦旁边,“你这是不要命了?你想想晋王,他——”

肖时钦低首笑了笑,抬起头时,眉目有水墨一样的春水碧波,也有丹朱点上的飒然秋风,一字一句,如金铁铮铮,寒蝉凄切:“放心,我们晋王府会为你铺平通向皇位的道路。”

这是他们努力了多年的方向,如此承诺在前,喻文州面上却毫无喜色,反而怒喝了一声:“肖时钦!”

“就这样吧,”然而肖时钦对他的这句无任何反应,仍保持着恭谨有礼的微笑,谦卑下暗藏着倨傲,所有的锋芒一根一根收起,随时准备投以致命一击,“越王殿下,明日,大概就该改口了。”

“肖时钦,肖公子,”喻文州再也按捺不住,起身按住他的双肩,惊觉竟摸得出清瘦硌人的骨,“你不会不知道东宫为你准备的是怎样的鸿门宴,孤身入宫,你到底想做什么?带兵去未央宫,这是谋反!”

肖时钦笑了,和刚才不同,丹朱倾倒而下,灼满他的容颜,似有烈火一瞬隐匿其中:“我能拒绝吗?”

面对这句质问,喻文州无言以对,许久后才轻声问道:“你真的决定了?”

肖时钦颔首,“嗯”了声,从容不迫地拂开他的手,站起来:“越王殿下,告辞。”言罢,立即转身而去,似根本没听到喻文州在身后一声重重的叹息。

 

(六)

 

最后走进皇宫,走进未央宫,俯身叩首跪拜的时候,肖时钦想了很多,从模糊不清的童年与少年,到被王杰希捡到,与他相伴相随的这么些年,生命中最清晰的,全是那个人,风华卓然,龙凤之姿,无论是在山野曲水泉边,还是在王府珍珑之侧,牵着他,抱着他,走过山路、台阶,总在他身边,或是在不远的地方等着他,安然伸出手,随时准备将他拥入怀中。

他放下古琴鸣鸾,微微闭上眸子,沉下心境,一连串琴音倾泻而出,霎时泉水飞溅,山石破碎,风沙挟尘土卷上天际,笼住阴霾覆盖、战鼓响彻的荒野。

绝不是皇家常奏起的靡靡之音,而是战曲。

几日前的血泪落在琴上,擦拭不去,便索性留着,此刻伴着乐曲,竟有令人撕心裂肺,胆战心惊之感,心智不坚者,更是不住两股战战,想要逃离此处。

一曲终了,穿林击石,击落飞花无数,徒留两行大雁高空嘶鸣而去。

肖时钦按住琴弦,在最高点止住余音,收手垂首而坐。

——好听吗?

宽袖之下,他交握住指尖,进宫时披上的水青色披肩慢慢滑落,露出冷冽霜白的长衫。

四野寂静,所有人俱被这一曲镇住,唯有皇帝面色大变,倾身开口问道:“这支曲子,你从哪里学的?”

——如果是你,应当会更喜欢这一曲吧。

肖时钦起身拢袖,绕过鸣鸾,俯身拜道:“回陛下,是在下流落烟雨楼时,一位白衣女子教会在下的。”

皇帝一阵恍惚,俯视着面前低头婉转的优伶,喃喃道:“白衣……如烟……”

闻言,皇后陡然变了脸色,见皇帝对着肖时钦伸出手去,语气又恢复长久的尊贵与倨傲:“你过来,给朕瞧瞧。”

太子一时拿不准,下意识地疑惑地唤了一声:“父皇?”

皇帝无动于衷,径直重复命令道:“你上来。”

肖时钦低头恭谨道:“是。”

他抱起琴,一步步沿着台阶走到皇帝身边,立刻就被攥住了手腕,仔细端详,周围人俱惊疑不定,却见没过多久,皇帝就放开这名属于晋王的琴师,摇摇头:“你和她不像。”他按了按额头,像是想到什么,恍然大悟,“对,你只是路过。” 

肖时钦问道:“像谁?”

皇帝靠回宽阔的椅子上,挥了挥手,不知是想要挥开眼前人,还是想挥开别的什么:“一位故人。你退下吧。”

——是了。

皇帝重重吐出一口气。

——晋王府上养着的宠物,就算清冷孤高一些,会弹她的曲子,又怎么会像她?

他抬起眸子,却见肖时钦并未离去,甚至上前一步,语气平平静静,听不出起伏:“陛下觉得,臣像青容公主吗?”

皇帝霍然起身,厉声问道:“你怎么知道她?她告诉你的?”

肖时钦忽然笑起来,收敛的眉眼完全展露开,拂去剑上繁复的花,露出明晃晃的刃:“陛下觉得我不似青容公主,难道就不觉得我像肖玦将军吗?”

皇后猛地一挥袖,声音尖锐:“你到底是谁!”

肖时钦微微颔首:“在下只是一介琴师而已。”他一扣琴,横手竟抽出一柄剑,直直地指在皇帝的咽喉,笑容浸出浓烈而鲜艳的血色,衬得他的眸子里都燃起烈火,“是晋王殿下的枕边人,陛下不记得了吗?”

“你——”皇帝瞪着他,“肖玦的儿子——”

肖时钦轻轻笑着:“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还活着。”

皇后勃然大怒:“放下剑!”

肖时钦将剑往前进了一寸,逼皇帝坐下,冷冷的一声:“闭嘴。”

太子也站起身,抬手怒斥道:“肖时钦!你敢——”

剑锋又向下压了一寸。肖时钦一字一句道:“我说,闭嘴。”他深呼吸一口气,嘴唇有些发抖,但手腕极稳,在皇帝脖颈上留下一道极浅的血线,“我也不想走到这一步,陛下。”他缓缓说,“肖府虽然满门忠烈,被诬惨死,但父亲临刑前却嘱托我切记勿为他报仇,送我远走他乡,所以我虽心中怨恨,却从未想过要对您不利。”

皇帝厉喝道:“那你现在又是在干什么!”

肖时钦全然不理会,又往前逼了一步,声色俱厉,足以令闻者胆寒:“我处处忍让,可是您为什么连王杰希也不放过!”

皇后尖锐的斥责再次响起:“胡说八道!晋王那是为国战死!”

“为国战死?”肖时钦突然大笑起来,转瞬又冷了神色,“那为什么这么多天过去,追封的诏书迟迟不下?您究竟在等什么?”

“你说什么?诏书至今未下?”皇帝也露出震惊的神色,转头叫道,“太子!”

太子在原地,迟疑片刻,低声回道:“儿臣在。”

肖时钦冷笑一声:“陛下真是养了个好儿子,为国日后找了位好皇帝。”

皇帝怒喝:“太子!”

皇后厉声道:“肖时钦,你够了没有!”

肖时钦扬起眉毛,婉转了神色,当真有几分动人,连语气都软下来,轻柔道:“太子殿下,证明您孝心的时候来了——你过来,我就放了陛下。”

侧旁的贵妃立即叫了一声:“太子?”

她是楚王的生母,与皇后、太子一系向来不共戴天,此刻终于抓了个好机会,何况楚王与她传过信,说肖时钦与他有约,要为王杰希报仇,请她务必配合,自然是尽心竭力,往这火上浇油。

皇后惊道:“陛下!”

皇帝盯着面前这人冷静到森然的眉眼,愈发像曾经身边弯弓射雕的将军,缓缓道:“太子,过来。”

太子踌躇不前:“父皇……”

肖时钦笑道:“放心,太子殿下,您难道还不相信肖氏的诺言吗?”

自认与此旧怨毫无关联的贵妃盈盈一笑,趁机推波助澜,阴阳怪气道:“太子殿下,还不过去?”

皇帝终于动了怒:“太子!给朕过来!”

太子磨磨蹭蹭地往前走了一步,心中盘算肖时钦应当不敢在未央宫刺杀九五至尊,于是故作胆识过人,朗朗道:“孤来了。”

“还算有几分胆色。”肖时钦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太子,赞许地点点头,复又加了一句,“不愧是敢与北齐暗中往来的人,不错。”

太子陡然大惊失色,强撑着驳道:“肖时钦,你不要血口喷人!”

肖时钦陡然掷出剑,太子避闪不及,正中命门,就仰面倒在了地上。

鲜血洇开,只伴着凉薄寡淡的一句:“只差一步,真可惜呀。”

皇后哆嗦着嘴唇,整个人都颤抖起来:“肖、时、钦——”

肖时钦仪态礼仪极佳地微微俯身下拜,唇角勾着的弧度极讽刺:“这才是真正的通敌谋反之人,陛下,请谅在下代为处置了。”

贵妃掩唇而笑。

皇后正欲发作,外头却传来一阵喧闹,一人身披甲胄,一马当先带兵冲了进来,正是今日告病未来的楚王。至于越王喻文州,则根本未在受邀之列。

贵妃神色一喜,还未开口,楚王就神色一凛,执剑高呼道:“拿下这个乱臣贼子!”

皇帝大喝一声:“楚王!你——”竟是气得说不出话。

肖时钦抱琴在侧,言笑晏晏:“看来楚王殿下不仅想杀在下灭口,连陛下您和两位娘娘也不想放过。”他一顿,悠悠道,“不过也对,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一时,除却他,台上乱作一团,皇后喊“楚王”,贵妃叫“文巽”,然而都无法动摇楚王的决意:“放箭!”

冲入未央宫内的兵卒得令,霎时万箭齐发,肖时钦想也不想,就把皇帝拽到身前,以此挡箭,还好以闲暇地附耳问了句:“陛下,被自己的儿子杀死的感觉如何?”

皇帝瞪大眼睛,想要扭头看他,然而只有血咕嘟咕嘟冒出的声音,再也发不出别的词句。

楚王见状,马上喊道:“肖时钦!你这个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放箭!杀了他!”

话音刚落,第二轮箭雨还未接上,就听宫外传来不轻不重的一声:“我看谁敢!”

未央宫门大开,喻文州一袭蓝衫,缓步走入门内,身后训练有素的蓝雨军和微草军一个照面就冲散了楚王府集结起来的御林军,涌入未央宫,瞬息扭转了局势。

肖时钦一怔,看的是喻文州身后急急走来的青衫人。

“时钦!”来人还隔着一段距离就对他伸出手去,正是一贯的等待拥抱的姿态。

肖时钦一瞬失神,下意识地向他走了一步,未注意到阶下楚王暴起,张弓拉箭,视野里白色的箭羽切割左右,最后没入胸口心脏正中。

他回过神,已从台上重重跌落,顷刻血漫长阶。

王杰希一掌推开朝他冲来的楚王,拔腿奔到肖时钦身边,抱起他,急急唤道:“时钦!”

肖时钦伸出手,手指颤抖得厉害,渐渐又蜷缩至手心:“你……还活着……”他咳出一口血,却是笑起来,“真好……”

“你别说话,”王杰希慌乱地试图给他止血,纵横沙场千百次的晋王殿下此刻竟着急无措得满头冒汗,全无运筹帷幄时的沉稳冷静,“方先生马上就到。”

喻文州在旁边注视着他们,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任谁都看得出来,肖时钦此刻是伤势过重,无力回天了。

肖时钦自己也清楚,留恋地看了一眼王杰希,就唤道:“越王殿下……” 他甫一开口说话,血就从喉咙里漫出来,落满了衣襟。他不由得痛苦地抓紧了王杰希的袖子,呛出一口血。

“你不要说话了。”王杰希带了命令的语气,紧紧攥住他的手,眼角泛着红。

喻文州走过血泊,来到肖时钦身边,放轻了声音,喉咙像被什么堵住,艰难地按照他的心意出口:“公子……有什么想说的吗?”

王杰希对此全然不理会,顾自低头轻声哄他:“时钦,我们待会儿等方先生来了再说,行不行?”

他的声音也在抖,带着久违的恐惧和害怕,扣住肖时钦的手指,紧密得容不下一丝缝隙。

——恐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肖时钦不听,执著地重复一遍:“越王殿下……”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几若蚊蚋,“请过来……”

喻文州俯下身。

肖时钦猛地拔出胸口的箭,狠狠抵在他的咽喉处。

跟随的幕僚大惊失色,失声叫道:“公子!”

肖时钦又咳嗽几声,痛得撕心裂肺:“我知道我快死了……”

王杰希加重了手中的力道,眼角有什么挣脱眼眶,落下来:“时钦……肖时钦……别说了……”

但肖时钦没有回应他,固执地紧盯着喻文州:“你答应我一件事……”

喻文州喟叹一声,被长箭架住咽喉依然面不改色,只轻声道:“公子请说。”

肖时钦喘了一口气,已经维持不住声音的连续,哑声道:“越王殿下……不要忘记你走到今天的位置,晋王府为你付出了多少……”

喻文州道:“窃不敢忘。”

肖时钦努力睁着眸子,看他,继续道:“你答应我……无论日后何种情况……你绝对不能对晋王府有丝毫不利……否则……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话音刚落,他又控制不住,喷出一口血。

临死之前,他最后想的,还是为王杰希打算。

喻文州面露不忍,正欲开口,王杰希却陡然抬高了声音,厉声道:“别答应他!”

有时候,人的生与死就全凭这么一口气,一旦答应了,气散了,就再也救不回来了。

喻文州沉默下去。

肖时钦拼命想支起身体,死死盯着他,狠声道:“答应我!”箭尖剧烈地颤抖起来,连带着他唇边的血流都变得更急。

王杰希也抬起头,盯着喻文州,双眸泛红,语调却头一回软下来,甚至带了哀求的含意,断断续续的连不成句子:“越王殿下……陛下……求您……求您不要答应他……”

肖时钦浑身浴血,视野一阵阵发黑,只有空着的手上还有一点温度,令他迟迟不愿离去。

喻文州深呼吸一口气,举起手,郑重道:“朕答应你。”

“好……”紧绷的精神一下子松懈下来,肖时钦松开手,长箭落在地上,瞬息被血泊淹没,“我相信你……陛下……”

“时钦……时钦……”王杰希握住他的另一只手,使劲抱紧他,徒劳地想要温暖他渐渐冷下去的身躯。

肖时钦慢慢启唇,开合间伴着汩汩的血流,每一个字出口都花了极大的力气:“王爷……杰希……”

“我在,”王杰希立刻应道,“你别说话,我一直在……”

肖时钦笑了一下,露出几分困倦的神情,又有些歉疚:“对不起……以前没告诉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王杰希的声音渐渐带上哽咽,“你别说了……”

“谢谢……”肖时钦的声音越来越弱,只剩下几不可闻的气音,“我……我爱你……”

“我也爱你,时钦。”王杰希流着泪道,“所以你别说了……方先生很快就到,英杰也回来了。”

肖时钦弯了下唇:“嗯……杰希……”话已经听不清了,王杰希俯身倾听,只听到末尾破碎的一句,“我……我想回家……”尾音未落,他的手就失了力道,慢慢垂落,瞳孔光芒黯淡,缓缓阖上眸子。

王杰希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已经说不出任何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最后只小心翼翼地低下头,在怀中人耳边轻轻唤了一声:“时钦?”

但这一次,不会有人再回应他了。

喻文州扭过头去,不忍再看,只听王杰希锲而不舍,一声一声地试图唤醒他:“时钦……时钦……你醒醒……我在……时钦……”

方士谦终于急匆匆地赶来,刚进门就是浑身一震,脱口喊道:“王爷?肖公子?”

血泊之中,王杰希抱着肖时钦,失声痛哭。

 

(七)

 

肖时钦说想回家,可是肖府早就被一把火烧干净了,他想回家,又能回哪儿去呢?

棺木在晋王府停灵七日,满府邸一片素白,王杰希就在棺边守了七日。彼时局势初定,喻文州去看他,却远远瞥了,就转身离去。

他清楚,自己劝不了,就像没人能劝自己一般。

“把肖公子葬在晋王的祖坟中吧。”回宫之后,他对臣下吩咐。

臣子犹疑:“可是……这于礼不合啊!”

喻文州摇头叹息:“别说了,去做吧。”

“是……”臣子告退。

一道圣旨传到了晋王府,王杰希在灵堂木然接了旨,七日内总算开口说了一句:“谢陛下。”

 

傍晚。晋王府,云影阁。

白沉香依旧,散发袅袅烟气,鸣鸾置于案上,好像随时都会流淌出动人的琴音,而这间屋子的主人已经不在了。

幕僚随行在侧,看到了这张琴,不由道:“王爷……”

王杰希伸手拂过鸣鸾,不舍眷恋之意溢于言表,寂静了许久,下定决心道:“一并烧了吧,免得……时钦在地下寂寞。”

“王爷。”幕僚欲言又止,看着王杰希的手抚过琴身上的斑驳血迹,低声道,“王爷若是实在不舍,就留着吧。”

王杰希犹疑:“可是……”

幕僚低下头,轻声道:“王爷,公子并不怕在地下寂寞,他怕您在世上寂寞。”

王杰希怔住,手指触到了一根琴弦,响起一个音符:“时钦……”他喃喃唤了一声,慢慢收回手,“那就……留着吧……”

幕僚躬身拭去眼角泪水,道:“是。”

 

那日之后,王杰希很快就主动上交了兵权,由喻文州亲自予了微草军的少帅——高英杰,从此闭门谢客,每日只守着这张琴。

他一生没有娶妻,除却往昔友人,再也没有与旁人有过什么往来,至多是收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

他这三十年,唯一做的,就是为肖家平反,重新整编了肖家的雷霆军,而后毫不留恋地将兵符交还给喻文州,回到晋王府的云影阁,彻底袖手朝堂之外。

时光如白驹过隙,一晃就是三十年。

 

(八)

 

三十年了……

原来已经三十年这么久了吗……

 

喻文州从悠长的回忆中恍惚醒来,摆了摆手:“将晋王殿下与公子合葬了吧。”

 

(九)

 

奈何桥头,有人霜色白衣,守候多年,见一人四处张望,缓步行来,立即上前,急切唤道:“王爷?”

王杰希低下头,凝视着仍保持着年轻容颜的故人,抿了抿唇,道:“时钦……我老了。老了三十年。”

肖时钦笑了,拉住他的手,弯眉说:“放心,我不会嫌弃你的。”

王杰希攥紧他的手,又道:“还有你的琴……对不起,没有把它烧给你。”

肖时钦问道:“你一直留着它?”

王杰希“嗯”了声。

肖时钦笑起来,凑上去吻他的唇:“无妨,只要你欢喜,一切都好。”

 

= END =

评论(20)
热度(194)
  1. 共5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