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肖时钦生贺/王肖］光流
*06:00
*原著向
*含四期生、战队、国家队友情向
*含喻黄，杰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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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时钦第一次和王杰希交手，是在第四赛季的常规赛，微草的主场。
彼时，王杰希正在进行魔术师打法的转型尝试，他们这些黄金一代，有幸得以瞧见了只存在于第三赛季的传奇的一点尾巴。
王不留行在视野的各个死角诡谲莫测地到处飞舞，鼠标急转，到处是他的灭绝星尘上的星屑特效和各种魔法粉末。偶尔运气好，能撞见俯冲而下的魔道学者，戴着星星的尖帽，放大了贴近屏幕，像是一个近在咫尺的贴面吻，而后一扫帚就毫不犹豫地带着旋风狂拍而下，熔岩烧瓶在一声轻响中砸碎，灼烫的火焰将视野染成赤红。
魔术师不愧是魔术师，仅仅过了三分钟，无论肖时钦怎样在各种各样的刁钻角落和时机抛出仿佛无穷无尽的机械道具，也没能阻挡不断下滑的血线。
最后，一记斜刺里杀出的星星折线，还带着魔术师打法离奇吊诡的余韵，击中了机械师的单片眼镜，在屏幕中央轰然炸裂，星星点点的光辉散落在逐渐变得灰暗的视界中。
他输了。
肖时钦取下眼镜，揉了揉由于长时间过度集中注意力而有些酸痛的眼睛，之后活动了两下手腕，起身走出比赛席。
这场只是擂台赛。
雷霆这一轮打得不错，虽然个人赛只赢了一场，但擂台赛难得爆发了一把，一路打到微草的守擂大将王杰希亲自出马——尽管还是输了。
想比赛开始前，他跟前辈们说，想见识一下王杰希的个人实力——不是在团队赛，而后前辈们就努力拼了一把，让他勉强以残血的姿态对上了这位才出道一年的荣耀圈名声赫赫的前辈大神。
肖时钦走出门，往队伍那里走，恰好遇见了同样去寻找队员的王杰希。
近距离看，魔术师的容貌比电视转播还来得有威慑力，虽然不及韩文清，但绝对是一等一的威严沉稳。光是远远波澜不惊地望过来，就有一种让他立正站好的冲动。
“前，前辈好……”未来的战术大师此刻还远没有那么心脏，肖时钦台下又是个老实厚道的人，如今阅历不足，紧张之下有些结巴，还差点咬了舌头，不禁有些窘迫。
王杰希走近了些，偏头看了他一眼。少年的体格不算健壮，裹在肩宽有些过大的队服中，甚至显得有些瘦弱。鼻梁上架着一副有那么点呆板的黑框眼镜，配上微微泄露了情绪的紧抿的唇角，竟然意外得顺眼。
“打得不错。”王杰希稍稍翘起唇，语气很平静地说，竟是一句难得的夸奖。王杰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一个带点安慰性质的鼓励，完完全全是一个温和沉稳的前辈形象，一点也看不出赛场上的凌厉与跳脱。
就像王杰希其实有点不相信，刚刚几乎步步为营，精于算计的对手会是这样一个局促不安的青涩少年。
明明他也只比自己早一年出道而已。
肖时钦在心里想。他努力深呼吸，意图摆脱王杰希仿佛自带的充满压迫力的气场，一时有些无措，脱口而出道：“谢谢前辈——前辈也很强！”
蠢死了。
他在心里忍不住唾弃自己，有种难以言表的懊丧，面上只干咳了一声，有些尴尬地扯出一个笑。
出乎意料，王杰希也笑了笑，传闻中的大小眼并无太多圈内夸张地疯传的凶恶，反而很有些许温柔：“加油。”
一会就是团队赛了。
肖时钦点点头，与王杰希并肩走出通道，礼貌地道别后，在通往选手席的岔路分道扬镳。
队里的前辈们已经在等他了，见他过来，急忙把他拉到中间，七嘴八舌地安慰他。
肖时钦不停点头说是，心里暖暖的，眼底有真心的笑意。前辈们纷纷拉着他唠叨，夸赞他，殊不知他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沮丧和不好意思。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对手是王杰希，而他只是一个出道没多久的名不经传的新秀。
“我没事。”他终于找到插话的机会，对中间说得最多的队长道，“我很好。”
他有些笨拙地想解释，但队长和前辈们应当是早就明白了。队长笑了笑，看了眼大屏幕，没再说什么，就招呼大家跟上：“比赛要开始了，大家加油！”
“加油！”队员们一同欢呼，将他簇拥在中间，再次走入比赛席中。
刷卡登陆，地图加载完毕。
不远处的山坡上，王杰希的王不留行跨坐在灭绝星尘上，身影半隐没在翠绿的草叶间，身后是他的微草。
而肖时钦的生灵灭潜伏在河岸的灌木丛中，机械道具悄无声息地布下天罗地网，雷霆的队员环绕在他身边，等待他发号指令，正如日后许多年的每一场比赛，每一次交锋。
倒计时结束，比赛开始。
这一场团队赛，雷霆还是没有赢。
说起来或许有些心酸，不过雷霆战队的确远不如王杰希和他的微草，自第二赛季组建以来，向来是赢少输多，此刻队伍中或许遗憾，却没有太多难过，尤其是前辈们，只是比较担心他们眼中刚刚出道，锐气正盛的新人肖时钦——这是他们未来的核心，当家选手。他们不知道，在未来的几个赛季，他将带领雷霆战队一次又一次闯入他们现在想都不敢想的季后赛，尽管总是遗憾地止步在第一轮。
但肖时钦并不气馁，要想第一次对上微草就获胜，几乎是天方夜谭，然而总归可以慢慢努力。时间还很长，他会有很多机会。
赛后握手时，肖时钦又一次遇上王杰希。
这次的接触比悠长明亮的通道里来的真实。王杰希的手指很修长很漂亮，也很有力，由于刚刚握着冰镇的矿泉水，泛着点凉意，和他脸上浅淡的笑容一样，不是太亲近，也不是太疏离。
彼时的魔术师也没有后来那么沉稳淡定，对上后辈新人怀着些许尊敬与些许憧憬的眼神，禁不住起了些逗弄的心思，于是握手的时间就长了一些，直到旁边的方士谦不耐烦地瞪了眼自己的队长，毫不客气地问道：“你们要握手握到什么时候？”
肖时钦有些慌乱，想要抽回手，王杰希却使了点劲，不肯松开。肖时钦愈发窘迫，幸好王杰希此刻恰开口问了一句：“岸边的那个变向是你的主意？”
肖时钦忙点头。
王杰希“嗯”了声，没再说什么，将手松开。方士谦得空挤过来，草草与他握手，就继续往前走去。
这个礼节性的环节结束后，肖时钦正对着王杰希的背影发愣，冷不防队友从背后一胳膊肘撞来，打趣道：“小肖，厉害啊！被魔术师青眼有加。”
“前辈……“肖时钦扶额无奈，在心里暗自嘀咕，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两个都不对劲，之后又摇摇头，算了，这些都无关紧要，自己还得更努力一点才行。
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有一天获得所有职业选手梦寐以求的冠军与荣耀。
第四赛季，霸图最终夺魁，斩断嘉世王朝的连冠。
比赛结束后，新科冠军队有韩文清坐镇，没什么人敢去招惹，但同为四期生的张新杰可是被黄少天好好撺掇着要请客。
张新杰甫一出道就荣获联赛冠军和最佳新人，就算性格再怎么内敛，自然也是高兴的，没怎么推辞就爽快地应了下来，趁他们看完总决赛，人还在青岛，便邀请他们去吃海鲜。
肖时钦也去赴约，却没想到碰到了王杰希。
喻文州见他意外之色溢于言表，主动招呼着解释道，王杰希是他和黄少天拉上的，说是还本来约好第三赛季一起出道，结果放了一年鸽子的人情，于是干脆趁着他明晚的高铁，现在拉来胡吃海喝一顿，彻底两清，以后抢冠军的时候就没那么多愧疚。
话是这么说，可也没见第四赛季赛场上剑与诅咒对魔术师手下留情过，逮到王杰希与微草团队配合脱节，那都是往死里揍。
喻文州边在黄少天的高谈阔论的伴奏中说话，边从冰柜里拿了听可乐要递给他，由于还在翻找姑娘们点的酸梅汤，半路转手给了正对菜单挑挑拣拣的王杰希。
魔术师眉尾一扬，扫了一眼他，手指一叩，替他拉开了一罐，才递过来。
肖时钦连忙双手接好，生怕洒了。
王杰希看着他如临大敌的模样，轻笑出声，而后拿起铅笔，一气呵成对着菜单划拉到底，每样都来点尝尝。
黄少天瞥见就嚷起来指责：“我靠！王杰希，我和队长请你客，你就这么挥霍？有没有人性啊？”
“对你不需要。”王杰希头也不抬地回答，结结实实让黄少天吃了个瘪。
四期生里，除了喻文州，少有治得住黄少天这个话唠的。王杰希此举，立刻引发年轻人们一阵欢乐的鼓掌和善意的哄笑，转瞬对这位本来有所敬畏的前辈拉近不少距离，好感大增。
肖时钦也偷偷跟着笑，不过他就在黄少天旁边，不敢笑得太明显，怕待会儿被这位的嘴炮轰杀了，竭力缩小存在感，结果王杰希一挥手，把菜单递过来，主动询问道：“要点什么吗？”
得，黄少天的视线跟着偏转过来，这下完蛋了。
果不其然，黄少天立刻开始发功了：“肖时钦！连你也笑！笑什么？难道这很好笑吗？王杰希你太过分了！你吃的了这么多吗？不要浪费粮食懂不懂？要节约！”
肖时钦笑得无奈，喻文州也不管，给姑娘们送去了酸梅汤，转了个圈回来，黄少天还在对着挨坐在一起的王杰希和肖时钦喋喋不休，但这俩人似乎也不怎么在意，边夹着先上的冷盘凉拌海带，边窃窃私语着聊天，离得近了，喻文州才听清楚内容。
肖时钦：“好吵啊……”
王杰希：“没人比他更烦。”
喻文州忍俊不禁，终于出声制止了黄少天，才让两人接下来的时间幸免于难。
理论上说，在青岛吃海鲜，得配啤酒才爽快，可职业选手不喝酒，冰镇可乐也就意思意思。大家都是年轻人，又是锋芒毕露、意气风发的黄金一代，出道即是主力，很快荣膺全明星，除了碰上新秀墙的时候有些失意，连坐冷板凳的苦楚都没体味过，自然玩得开。
王杰希边慢慢拆着生蚝，边侧头瞧见肖时钦认真地往海鲜上一层层地刷辣椒酱，而后满足地放到嘴里，鼓起腮帮子嚼，笑得眯起眼睛，偶尔还坏心和黄少天两个趁乱往喻文州和张新杰的盘子里各放上一串，看喻文州面不改色地吃下，然后镇定自若地喝了半听可乐，又见张新杰猝不及防被辣呛得咳嗽，回头狠狠瞪他们，却也并不生气，于是等张新杰转过去，一起笑得前仰后合。
原来他还有这样一面。
王杰希拿起可乐，慢慢地喝了一口，偏头恰好对上正和黄少天勾肩搭背的肖时钦的视线，挑了挑眉。
肖时钦赶忙想努力正经起来，一秒钟没到就破功，扑哧笑出声。
王杰希不解，顺手拿起一串扇贝，咬了一下。
咝，真辣。
王杰希回过头，见喻文州拿着一管芥末，不动声色地往餐盘上剩余的扇贝里加，眉眼笑得弯弯的，与肖时钦使了个眼色。
肖时钦眨了下眼睛，又与王杰希视线交汇，发觉他眯起眸子，内心有些不祥的预感，正要借口去洗个手，侧面服务员刚好端了锅鱼汤上来，一碗一碗分开，热气腾腾的水汽立刻熏满他的眼镜，将眼前变得一片朦胧模糊，犹如被放了个满级的暗阵。
王杰希顺手给他把眼镜摘下来。视野里的少年无辜又茫然地睁眼望着他，令他不由得心情大好，也就没注意到，喻文州给李轩打了个手势，李轩迅速起身往他的汤里撒了点胡椒，又假装若无其事地接过苏沐橙扔过来的酸梅汤，仰起脖子喝了一口。
咦？怎么也是辣的？
所以说，人与人之间，何必互相伤害呢？
第五赛季，雷霆战队初次进入季后赛，止步第一轮。同样是这一赛季，魔术师打法转型成功，微草战队获得冠军。
给王杰希发消息的时候，肖时钦正坐在雷霆战队的训练室里。
这一年，第四赛季，荣耀职业圈人才辈出，第五赛季愈发欣欣向荣，荣耀的影响力和受到的追捧程度与之前相比，向前进了一大步，转播能力也有了相当的进步。网络直播还可以切换视角，但与现场的气氛不可同日而语。
这一年，肖时钦开始担任雷霆战队的队长，也有部分队员新老交替，进行换血，战术方针也更加纯熟凝练。
这一年，他带领战队以黑马之姿冲入季后赛，各种赞誉纷至沓来，可他还是觉得不够，远远不够。
每一个选手，每一支战队，无论水平高低，豪门与否，向往的最终，都是冠军与荣耀。
作为队长，要承担的责任自然要比之前大上很多，忙碌不少，也就没去总决赛的现场，而是留在俱乐部整理资料，进行复盘。
当然，他也是关心总决赛结果的。
战术笔记写了满满一本，白板擦了七八次，总算等来了比赛的结局。
微草获胜。
王杰希在队员的簇拥下举起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冠军奖杯，璀璨的光芒打在他眼睛里，像是倒映着万千星辰，洋洋洒洒布满整片夜幕，照亮他怀拥的广袤无垠的森林。
此情此景，饶是一出道就担任队长，大风大雨司空见惯的王杰希也不禁动容，对着镜头露出许多人从未见过的灿烂如斯的笑意。现场解说不断回顾着刚才绝杀获胜的精彩片段，背景里扫过的微草粉声嘶力竭地欢呼雀跃，相拥而泣，现场翻腾成一片绿色的海洋。
一直到如今，喧嚣寂灭许久，那些高亢激越的音符似乎还回荡在耳畔，久久不息。
“恭喜。”
肖时钦将手放在键盘上，对着那个歪着的尖帽子头像酝酿了许久，最后还是憋出这么简单而礼貌的一句。
于情于理，都应该恭喜一句才对。即使此刻的快乐与喜悦仅仅是属于胜者的，而并不留给他们这些旁观者分毫。
他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应，料想现在微草可能在彻夜庆祝，各家和王杰希关系不错的选手都送上贺词，锦上添花也不多他一份，于是忽略了心中浅淡的失落与寂寞，随手开了一个新的视频，结果好巧不巧，是今年在常规赛中败给微草的团队赛录像。
王不留行如千百次那样抬高扫帚，在空中折线盘旋，而后陡然俯冲而下，拍下一把驱散粉。
既然视频打开了，肖时钦就习惯性地聚精会神地看起来，随手又记下几个对付王杰希和微草的要点。
正在此时，手机响了。
训练室里手机一向是要关机的，但现在根本不是训练时间，应当属于夏休期，所以肖时钦也难得没按照规定来，不过还是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摸出手机，生怕对方等久了，急急划开屏幕，都没来及看来电是谁，就“喂”了一声，说：“你好，我是——”
“小肖。”一个低沉的声音截断他的话，比平日愈发添了一份异样的喜悦与温柔，隔着从武汉到北京的距离，穿过无形的电波来到他耳畔，仿佛能感受到那人呵出的热气拂过耳垂，像第四赛季之后的那场聚餐的结尾。
那天最终，他们玩得太疯，不知是黄少天还是李轩，或者两个一起，往张新杰杯子里倒了点啤酒。后来，其他人也喝了点，几个酒量极其差的就开始发疯，但幸好只是在街上唱唱歌，发发豪言壮语而已。
好不容易摆平这些人，他和王杰希最后不得不一手一个，和剩余少数还特别清醒却也很兴奋的那些，把这帮未来纵横联盟的大神们拖上出租车，扔回酒店。
在电梯狭小逼仄的空间里，头顶是斑驳陆离的灯光与华彩，酒精与汗水交叉蒸腾，而他身上浅淡的气味萦绕在鼻尖，令人再安心不过。
“王队？”肖时钦一愣，有些讶异。
不说现在已是夜色朦胧，单是这称呼，就和平常不太一样。自他们这些四期生纷纷由主力荣登队长，又拿出不少实打实的掺不得水分的成绩之后，联盟里前辈后辈都是礼貌客气地叫他一声“肖队”，连离经叛道如王杰希，也不能免俗，倒是叶秋有些倚老卖老之嫌，又是那种随意的性子，才会叫声“小肖”。
肖时钦抬头看了一眼电脑角落里的时间，已经临近十一点，不由得藏不住关心地问了声：“还没睡？”
王杰希“嗯”了一声，只有很轻微的鼻音，四周的人声有点嘈杂，稍加猜测，便知是微草的狂欢还没结束。
“快了。”王杰希终于回答，顿了好久才接下去，“士谦喝醉了，在和林队打电话。”他说到这儿，把手机拿得远了些，方士谦鬼哭狼嚎的歌声立刻穿透了耳膜。
肖时钦有些无语，回忆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林队”指的是王不留行的上一位操作者——林杰，也亏得还能忍着没挂方士谦的电话。
肖时钦想了想，突然没来由地笑起来，问道：“那你呢？”
王杰希又“嗯”了一声，这次尾音是上扬的，但有些迟钝，似乎没明白他的意思。
肖时钦笑得愈发开心了，仿佛今夜只能孤独地为冠军道贺的落寞都一扫而空：“你也喝醉了？”他轻快地问道。
王杰希没回答，沉沉的气音拖得很长，许久才矢口否认道：“没有。”
绝对是喝醉了。
肖时钦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往后靠了靠，窝在椅子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说：“找我有什么事吗……王队？”
肖时钦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敢直呼王杰希的名字。
这次王杰希回答得很快，他说：“没事。”他又停顿了很久，反问，“你在干什么？”
肖时钦笑了笑，声音很温和：“没事就早点睡吧，”他轻声说，“小心明天起来头疼。”
王杰希还是“嗯”，也不知听进去没有，而后方士谦那边终于挂了电话，扑过去骚扰他的队长，边抢手机，边嚷嚷：“王杰希你竟然在偷偷打电话！给谁啊？你女朋友？来来来，让我们看看，长得漂不漂亮？”
什么鬼？
肖时钦扶额黑线。
那边王杰希捂着手机不给方士谦抢，队员们看着平日稳重大气的队长目瞪口呆，后来也斗胆加入了追击的行列。最后，已经醉得一塌糊涂，快分不清东西南北的方士谦获得了胜利，死死盯着还没挂断的电话，嘴里嘟哝：“眼镜儿？这什么鬼名字？百家姓有姓眼的吗？”
王杰希给他加的什么破备注啊？
肖时钦无语。
队员们哄堂大笑，连微草的老板和经理都插进来几句打趣和调侃。
方士谦接了电话，“喂”了好几声，肖时钦心跳得很快，努力屏息凝神，沉默不语。
喝醉的治疗之神很快失去了兴趣，瞪起眼睛盯着王杰希，不满道：“怎么没声啊？王大眼你该不会找了个哑巴吧？”
肖时钦没忍住笑出声。
“哎，有声音！”那头方士谦马上兴奋起来，肖时钦赶紧捂住嘴，又开始假装木头人。
终于，王杰希开口解围道：“他不愿意理你。”
这下可谓一针见血，正中靶心，方士谦目瞪口呆，队员们又是大笑不止。
肖时钦摇头失笑，冷不防手机又回到了王杰希手里。魔术师贴着听筒，小声说了句“晚安”。
心脏霎时漏跳一拍，肖时钦抿了抿唇角，一点绯色泛上耳尖。眼前屏幕上的王不留行戴着魔道学者的尖帽子，像是也露出隐约的笑意。
他摩挲着屏幕，开启锁屏，打开通讯录，找到“王杰希”那一栏，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将备注改成“尖帽子”。
第六赛季，微草决赛惜败蓝雨，雷霆季后赛第一轮败北。
第七赛季，微草再度登顶，雷霆遗憾止步于季后赛。
第八赛季，雷霆再次季后赛一轮游即出局。
赛后发布会上，肖时钦坐在座位上，面前摆着一瓶矿泉水，摸上去有一点凉意，像曾经握住他的那只手。
他取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视野里人影憧憧，记者的长枪短炮仿佛千百面镜子，反射着明晃晃的光，记录着他四个赛季说辉煌算不得辉煌，说落魄也不怎么落魄的职业生涯。
他深呼吸一口气，戴上眼镜，站起身。台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下子寂静下来。周围的队友的脸上还挂着微笑，至多只是眼角有一点几不可见的泛红。
“是时候做出一些改变了。”他对台下的记者说，对电视转播那边的观众和粉丝说，对身边的队友说，对过去与未来的自己说。
早已定音的结果流利而机械地从唇瓣中吐出，回首过去，不曾遗憾与后悔，此时此地，他想的，只是向出道时就梦寐以求的东西再近一些，更近一步。
为雷霆尽心竭力效命四年后，肖时钦选择转会嘉世。
在去往机场的路上，他再次接到了王杰希的电话。
从他宣布这个决定以来，QQ消息和短信就没停过，各路同行都在议论不休，好友们也纷纷前来询问，他逐一按掉，却犹豫了片刻，接通了屏幕上显示的“尖帽子”的来电。
王杰希的声音还是这样温柔而沉稳，没有太多的起伏，意蕴却深刻隽永，也没有太多的问候，只是简简单单一句：“决定了？”
他“嗯”了声，并不想多言。固然此刻对于未来，他是满怀期待和斗志的，但也难掩对雷霆的不舍，何况嘉世如今沦落挑战赛，很多人大概觉得他是疯了。
但王杰希是可以懂的。
不。
肖时钦坐在出租车上，把视线投向窗外飞速掠过的景物，苦笑一声。
他当然不懂，自己的那些挖空心思的谋算，只为争夺一个豪门战队几乎信手拈来的季后赛席位。黄金一代，战术大师，各种称呼说来好听，可没有冠军的证明，总是浮于表面，甚至被某些人用起来，带了几丝挖苦。
肖时钦按了按额角，将思绪拉回。
微草战队的这个赛季还没有结束，王杰希大概是刚刚得到消息不久，随便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给他打的电话，离人群并不远，背景很快复又嘈杂起来。
肖时钦听见了，体贴地道：“你去忙吧，王队。”
王杰希沉默了一会儿，拧紧了眉，最后估摸着确实是被人叫走，只来及匆匆说了声：“加油。”
“你也加油。”肖时钦笑了一声，回道。
王杰希“嗯”了声，静了许久，似乎是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最后说“一路顺风”，挂断了电话。
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忙音，肖时钦神思恍惚地放下手，对着车窗玻璃扯出一个笑。
挑战赛，嘉世意外阴沟里翻船，败给叶修率领的新人战队兴欣。
肖时钦独自走在杭州的街道上，两边灯火辉煌，人流如织，而他至多只是其中匆匆过客。
接下来该怎么办，该去哪里，他并不想去想，外界的分析他也索性不去听，各家的邀请和试探倒是来得挺快，把待遇和梦想描述得天花乱坠，其中不乏他曾经极为青睐和艳羡的豪门。
但他全都客气地答复，还要再想想。最后，为了躲避无休止的噪音与喧嚣，肖时钦关掉手机，离开了人心惶惶的嘉世俱乐部，去杭州街头散心。
杭州确实是个好地方，人杰地灵，风景秀美，站在西湖边上极目远眺，波光粼粼，游船点点，比之一贯所见的屏幕上的眼花缭乱，确是清新不少。
时日正是盛夏，午后，他耐不住地面上的高温，跟着游客躲进了凉亭，一待就是一个下午，直到傍晚，在附近街区随便找了家冷气十足的餐厅，解决了晚饭，又换了家咖啡店，点了份西点，才终于拿出手机，按下开机键。
上回这东西在兴欣不小心摔了一次，虽然还能用，但性能总归是出了点故障。这不，一开机，纷至沓来的短信和未接来电就一股脑向上翻，几乎瞬间卡死。
他无奈地等了几分钟，才彻底开机完毕，正要开始阅读那些短信，一个电话就突兀地打了进来。
肖时钦盯着屏幕上的王不留行的尖帽子，犹豫了片刻，按下了接听键：“王队。”
“小肖，”现在不能再叫他“肖队”了，王杰希改口改得挺爽快，开门见山便问道，“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肖时钦拿起叉子，切去蛋糕顶端装饰用的蓝莓，回答：“大家都在问我这个。”
王杰希停了下，一反常态地追问：“准备去哪里？”
肖时钦低低笑了一声，离开雷霆时的情景又翻上眼前，往事历历在目，竟有些不堪回首。他浅浅笑了一下，有些勉强，不怎么高明地反过去开了个玩笑：“怎么？王队这么说，是想邀请我去微草？”
“是的。”魔术师的回答果真是向来出乎预料。王杰希言罢，又补充道，“只要你愿意。”他慢慢说，“和我一起。”
和他一起。
有那么一个瞬间，或者时间还要长久些，有那么几分钟，肖时钦确实是心动的，但很快，他就冷静下来，思绪却浮游出去，化作一声苦笑。
王杰希大概不知道，这句话在自己这里，可是双关语。
“让我想想，”肖时钦宛若呓语般轻声说，“让我再想想。”
后来，时隔多年，在他们俩正式出柜之后，有人采访肖时钦，提及这段往事，问他为何当时不接受王杰希的邀请，前去微草。毕竟，从当时来看，已二度折桂的微草绝对比雷霆夺冠的几率要大得多。
那时，肖时钦坐在采访用的沙发上，支棱着下巴，推了下眼镜，对着坐在观众席上的王杰希露出个笑，半真半假地回答：“因为我不想和他搞办公室恋情啊。”
台下一片口哨声和呼声。王杰希挑起眉，直直地望向他，眼神很温柔。
然而，肖时钦很快就转过头去，面对主持人，稍稍整肃了神色，道：“开玩笑的。那次和叶修前辈对战，给我上了一课，感悟良多。”他顿了顿，“我应该相信自己的队友，自己的团队——他们是最好的。”
肖时钦最终再次跌破了外界的眼镜，回到了雷霆。
归队的第一个晚上，他躺在为他空置了一年的宿舍里，辗转反侧，望着幽邃的夜空，怔然发愣，不知不觉想起那双他见过无数次的眼眸，里头璀璨的星河，莹莹的光彩，又回忆起王杰希在他离开和归去时的那些通话里的沉默，就像这黑夜的幕布，背后隐藏着什么呢？
他摸索着戴上眼镜，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恰好显示有一条未读短信，来源是“尖帽子”。
夜半三更，他侧靠在床头，握着手机，情不自禁笑出了声。
他点开短信，一如既往的魔术师的简练的风格。
“你睡了吧？赛场上见。”
肖时钦对着手机键盘，思索了好久，慢慢打字回信。
“正要睡。晚安。赛场上见。”
这一夜，他梦到了以前。
雷霆，自己，还有王杰希。
第十赛季，雷霆战队势如破竹地再度闯入季后赛，第二轮对阵微草战队。
机械师生灵灭与魔道学者王不留行再次面对面地站在战场的两端。
时光兜兜转转，复又回到伊始之处。
一年在挑战赛中沦落，肖时钦从未荒废一分一秒，而继续带领微草征战职业联赛的王杰希，也依然稳扎稳打，有了更长足的进步。
此刻，他们对于对方或许是有些陌生的，但也是倍加熟悉的，那些话语、沉默，联结了他们彼此，无论身在何地，都有一线相连。
不过，论起正面强攻，机械师总是不如魔道学者，肖时钦也并不能以残血状态战胜王不留行。
即使他抵死用各种机械道具抗衡，还是在对方的一波爆发中光荣退场。
这是擂台赛。
但这一次，比起六年前的第四赛季，他们赢了团队赛。
生灵灭的步枪扛在肩头，单手拎着机械箱，机械追踪的小机器人在微草的最后一人脚边炸开，火花吞噬了最后一丝血线。金色的荣耀张开羽翼，占据屏幕的中央。
这一赛季，雷霆战队宛若浴火重生，团队赛几乎无人能敌，但由于新赛制之故，还是在季后赛第一轮出局。
但这一回，他们没有丝毫沮丧与遗憾，或者说，这些比起对未来的踌躇满志和奋发进取根本算不了什么，不过是明年重头来过，再战一场。
赛后握手时，王杰希和肖时钦再度碰面，都给了对方一个笑。
他们的手握在一起，一暖一凉，融合成奇妙的温度。
“回来了？”王杰希低沉着声音问他，眉角微微勾起，近距离看，有一种别样的温柔。
“回来了。”肖时钦笑着回答。镜片后的双眸熠熠生辉，如六年前一般带着少年意气，犹如有一蓬火在其中燃烧。
王杰希望着他，有些恍惚，亦有些意欲挣脱理智的悸动，而这些恍惚和悸动到唇畔都变作沉默。他忽然又起了些沉寂已久的心思，不动声色地捏了捏肖时钦的手指，面上终是没忍住，弯起唇道：“加油。”
窥见魔术师在这般恶作剧般的行径后依然波澜不惊的眸子，只是其中星辰更加明亮灼人，肖时钦也没了脾气，到收手时指尖掠过对方的掌心，一本正经道：“下赛季见。”
王杰希撩起眼睑，眸光里泛起涟漪，带动一泓泉水：“下赛季见。”
很快，季后赛第三轮结束，微草负于兴欣。
得知结果的时候，肖时钦已经回到武汉的雷霆，正在训练室里整理资料。可这次，他并非一个人。许多队员都自发留下，摩拳擦掌，要好好利用夏休期加训，等待第十一赛季一鸣惊人。
说来可能连他自己都有些不记得了，今天是他的生日。
往年这时候，雷霆已经提前放假，队员们也各回各家，只能打个电话，发个消息，祝他生日快乐，至多等下赛季开始时，给他补上份礼物。然而今天，大家都在，却都累了一整天，上午做复盘、分析，下午再进行单人和团队合作对抗，不亚于一天密集的赛程。
他心疼这些年轻的队员们，便给他们放掉了晚训，独自在训练室里回看刚刚结束的微草对阵轮回的视频，于是又获得一些心得体会，摊开笔记本，匆忙记下。
恰在此时，手机响了起来。
他侧过身，拎过包，翻出手机，正对上王不留行坠着星星的尖帽子，不由得会心一笑，接通电话，不自觉柔和了声音：“王队。”
“小肖，”这一次，王杰希那端也很安静，只有他和自己的呼吸声，以相同的频率重合在一起。肖时钦感觉自己的心跳仿佛也变得缓慢，耳边和脑海里只有那人温柔而沉稳的语调，他几乎闭上眼睛，都能重复出每一个音节，“生日快乐。”
一颗星星坠下苍穹，落在他的心上，惊起无数光芒。
他“嗯”了声，很轻。他想说谢谢，抬眸却望见辽阔的夜幕，眼前不自觉地浮现出那双眼睛，于是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沉默——与王杰希一样的沉默，孕育滋生着情感与悸动的沉默。
“王杰希。”肖时钦忽然大胆了一回，推开训练室的窗户，对着广袤无垠的夜色唤了他的名字。
“时钦，”魔术师低柔的笑含在喉咙里，掩在眉眼间，眸中星河璀璨，辉煌流淌，照亮他视界的每一寸黑暗，“我喜欢你，我们交往吧。”
肖时钦闭上眸子，复又睁开，脑海里的人影渐渐清晰，一只手朝他伸来，泛着令人舒适心安的凉意。
他说：“好。”肖时钦温柔了神情，双颊在黑夜里染上无人可见的绯红，“我也喜欢你。”
王杰希一时有些卡壳，魔术师的思维也进入了停滞。他努力地想了想，而后小声说：“我想吻你。”
肖时钦笑了笑，听见电话那头细小的气音——王杰希低下头，吻了吻他的手机。
听筒两端一时都静了，星河在其中寂寂流淌，穿越茫茫电波，将两颗心系在一起。
时光正好。
“砰”的一声，伴着门被大力推开和礼炮鸣放的声音，雷霆战队的队员们打开灯，推着一个蛋糕冲了进来。
肖时钦吓了一跳，或许是在训练室谈恋爱有些心虚，失手落了手机。
“队长！生日快乐！”走在最前面的女孩对他欢欢喜喜地道了一声，其他队员也兴致昂扬地送上祝福。
肖时钦很是意外，看着他们齐心协力把蛋糕放到桌子上，不由得问道：“你们这是——”
“大家怎么可能忘了队长你的生日嘛！”戴妍琦得意地扬起头，雀跃地道，“这是我提议的，给你个惊喜，怎么样？”
虽然进门开灯一瞬惊吓成分更多，但回过神，确是喜悦满足的。
肖时钦笑着接过队员们递来的生日礼物，没想到戴妍琦去捡起他落在地上的手机，幸好通话已经中断，没让她看见那位“尖帽子“。
但很不巧，王杰希又打了回来。
“诶？尖帽子？队长你这是什么备注啊？”戴妍琦好奇地看着被摔裂的还依然顽强地亮着的手机屏幕，仔细分辨，立时大呼小叫起来，“这图片是王不留行吧？他那个帽子我绝对忘不了！”
失策了。
肖时钦赶忙承认道：“是王队。”又说，“刚才跟他在说和轮回的比赛，你们突然进来。”
队员们恍然大悟，纷纷点头称是，看来是糊弄过去了，但戴妍琦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可没那么容易被说服，故意拉长了语调，说：“队长好敬业哦——”
肖时钦瞪了她一眼，在她的嘻嘻哈哈中接过手机，划开接听键。
“时钦？”王杰希甫一开口就是大招，伴着一把驱散粉，让他摸不着东西南北，不由得面红耳赤得厉害，忙截断刚刚确定关系的恋人的话，飞快地解释道：“队员们胡闹，说生日给我个惊喜。”
王杰希怔了一下，而后笑出了声。他可以轻易想象到刚才肖时钦的窘迫和内心的惊喜与雀跃，还有耳尖和面颊上的红晕，几乎从鼻尖上滑下的眼镜。一切的一切都仿佛近在眼前，如此鲜活生动。王杰希忽然是这般渴望见到他，当面祝福他，拥抱他，吻他。冷不防肖时钦恼羞成怒道了句：“笑什么？”思绪游离万千的魔术师才勉强止住，恢复平日的稳重大气，说：“你们好好玩。”接下来一句放低了声音，“我等你。”
长久的寂静之后，肖时钦“嗯”了声，应下，挂断了电话。
王杰希保持着通话的姿势，站在微草训练室的茶水间里，久久伫立，片刻后才回过神来，透过半开的门，看向外面趁他离开，正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队员，于是收起手机，轻咳了一声，敛去脸上洋溢的笑容，推开门，走出去，敲了敲边上的墙壁，肃容道：“继续复盘，明早把报告交给我。”
队员们马上正襟危坐，对着面前的视频聚精会神地看起来。
王杰希漫不经心地巡视一圈，走过电脑间的过道，回到座位上。视频暂停时，生灵灭擎着机械旋翼，高挂在林间的模样丝毫未变，单片眼镜后的眸子里似乎也有那人眉梢动人的风情。
王杰希对着电脑屏幕，没来由地笑起来，惹得旁边座位上的高英杰一阵心惊胆战，不知道今晚上队长究竟吃错了什么药，怎么这么不按常理出牌。
高英杰咬了咬唇，偷偷摸摸地瞥了一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是六月二十三日，仔细思考一下，突然意识到，今天好像是肖队的生日。
微草的未来手一滑，在文档里敲出一行乱码，正要删去，一抬头，正对上王杰希冷峻严厉的眼神：“英杰，不要走神。”
“是，队长！”高英杰立刻道，心下一阵轻松。
对，这才是队长，至于在肖队生日当天对着生灵灭笑得莫名其妙什么的，都是错觉。
高英杰说服了自己，打起精神，继续认真投入训练，忽略了隔壁屏幕上，王杰希打开的文档，名为“对付肖时钦的一百种方法”。
嗯，他们可是对手，没什么不对。
别离时，说的是“下赛季见”，可任谁也没料到，荣耀世界邀请赛横空出世，震动了整个荣耀圈。
在前去汇合的那日，王杰希终于如愿以偿地吻到他。
在联盟总部大楼会议室的楼梯间，他们在落了灰的扶手旁忘情地接吻，舌尖纠缠，唇齿相依，十指紧扣在一起，天生的凉意被温暖覆盖，掌纹重合在一起，不断向前延伸，去往很远很远的未来。
空气中飘着零星的尘埃，阳光从老旧的窗户中透进来，映亮彼此的眼眸，尽是脉脉深情与人间欢喜。
快到开会时间，他们终于恋恋不舍地分开，各自整理弄皱的衣服，很快又不知怎么的蹭到一起，互相去翻领子，折袖口。
王杰希垂下眼眸，再次浅浅地印上肖时钦被亲得嫣红的唇瓣，而后才不情愿地分离。
出门时，两人还是没忍住，打开楼梯间的门，四下张望一圈，牵起手，避开来往的工作人员，悄悄摸进了会议室。
喻文州和黄少天已经在了，见着他们，黄少天难得的没评头论足几句，继续和一旁烦不胜烦的李轩聊天，倒是喻文州亲切地招呼了一句：“王队，肖队，早上好，你们一起来的？”
他们并肩挨坐着，手在桌面下还偷偷勾在一起。王杰希其实没怎么听清，只用一贯的语调“嗯”了声，算是回答。对面的周泽楷别过脸去，大概是想和隔壁的楚云秀攀谈几句，但憋了半天，什么都没说出来。
喻文州何等聪明，肯定是早就看出来了，只是意味深长地笑笑，回头拍拍黄少天的肩，两人不知道谈论起什么，不过切实把李轩从水深火热之中拯救出来。
肖时钦稍稍抬起眼帘，侧头看了一眼王杰希，正对上他沉静的面容和暗含笑意的唇角，不由得微红了耳尖，推了推眼镜，低头咳了一声。
这大概就是恋爱的滋味。
被选为国家队的各位都是圈内大神级别的人物，向来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或许新生代的几位更加活泼一点，但当叶修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上台时，大家着实惊着了，以至于根本没人好好听他说了些什么，待他讲完后，又很是闹腾了一会儿，才各自散去。
从对手到队友，前辈到恋人，无论怎样，肖时钦觉得自己都需要好好适应。
世邀赛的日程排得很紧，几乎是从开会那天之后就开始国内集训，紧接着专机直飞苏黎世，进行国外封闭式集训。
面对外国代表队全新的职业搭配和战术思路，国家队的每个人都好好忙上一通。尤其是几位战术大师，每天早晚都在开会讨论方案，以至于方锐戏称说，那几天他们在心脏们眼里都不是人，而是各种各样的数据和计划。到最后，连王杰希也没能逃过，被叶修拉去参加心脏们每日的小会。
说实话，被四双八只眼睛外加两副眼镜齐刷刷地瞪过来的时候，就算是向来八风不动如王杰希，也有些犯怵，尤其是素来与肖时钦交好的、同为四期生和战术大师的喻文州和张新杰，看他的眼神除了像看一堆数据之外，还多了很多别的东西。
作为恋人的肖时钦倒是在笑，但怎么看也有点不怀好意。可不管是龙潭虎穴，既来之则安之，王杰希也就淡定地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加入了话题。
这时候中国队需要的，就是集思广益，尤其是王杰希这种擅长天马行空，还能一针见血的观点。五个人，一场会议，思维互相博弈，不断迸出火花，几番讨论下来，收获良多。白板写了满满一板，会议记录又加厚了三页。
由于多了个新思路，这次会议开得比往常有些久，结束时已经临近十一点。张新杰看过手表，打了个招呼先去睡觉，叶修和喻文州留下来继续整理材料，而王杰希和肖时钦则跑去了厨房，找夜宵吃。
不得不说，中华饮食文化博大精深，虽然国家这次专门给他们配了厨师，但苏黎世的伙食着实算不上好。
肖时钦熟门熟路地从冰箱里翻出一块芒果千层蛋糕，大方地分给王杰希一半，就叼着叉子，埋头苦吃起来。
肖时钦喜欢吃甜食，这是联盟里很多人，包括他的粉丝们都知道的，因为他经常会在微博上发一些西点照片，定位跟着赛程变，从而带火了不少当地的甜品店。
但王杰希万万没想到，哪怕在封闭集训，肖时钦也能找到办法弄到苏黎世当地的甜品。
触及恋人疑惑的眼神，肖时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道：“我来的时候，跟厨师师傅打的招呼，请他去帮忙采购的，冻在冰箱里。”
王杰希服了。这功力大概只有他们打趣说兼职做美食博主的张新杰才能媲美。
苏黎世的空气很清新，没什么污染，夜空中的星星比国内来得多得多，也很亮。当中银河跨过长空，浩浩荡荡向前奔流，恰似永不停歇的时光之河，令他们相遇、相识、相知，并且最终相爱、相守。
王杰希叉起一块鲜切的芒果，放进嘴里慢慢地嚼，抬头时瞥见肖时钦的嘴角上沾了一点奶油，下意识地就伸手拂去。肖时钦的动作顿住，不知是不是被蛋糕上的樱桃映得脸有点红。王杰希一时没忍住，伸手摘掉他的眼镜，吻了上去。
甜滋滋的带着芒果味的清香的吻，融化的奶油腻在唇齿间，细密而温柔地扫过上颚。
“啪”的一声，什么落地的声音。
肖时钦偏过头，循声看去，见张佳乐保持着握着杯子的姿势，目瞪口呆，而后立刻抱头转身，跑得飞快：“我什么都没看见！”
“被发现了。”肖时钦作有些苦恼的语气，对王杰希说。
“就让他们知道好了。”王杰希不以为意，波澜不惊地答道。
肖时钦笑起来，又给了他一个吻。
荣耀世界邀请赛，中国队最终获胜。
拿到冠军奖杯的时候，肖时钦哭了。
当电脑屏幕上跳出那双金色的羽翼，在视野中央熠熠生辉，中文的“荣耀”二字同时在转播大厅点亮时，所有中国队的支持者们都起立欢呼，而参加团队赛的选手席上却一片静谧，许久才有人回过神，和邻近的队友拥抱，击掌大笑，也有许多人留下了泪水，在伙伴们的怀中泣不成声。
通往冠军和荣耀的路何其漫长，无数人从阶梯上跌落，无数人被迫停留，甚至黯然离去，而他们又是何其有幸，能在世界的舞台上展露峥嵘，一举登顶。
这场决胜局的团队赛是肖时钦主指挥的。对手实力强劲，中国队一路打得艰苦卓绝，几度濒危，但总能绝处逢生。
一直到最后，张新杰不得不近乎自杀殉道般带走了对方的牧师。张佳乐将蓝耗空，与刺客贴身近战一分钟，稳住了后方指挥的节奏。血花特效肆意狂飙，看得人揪心不已，连曾经因张佳乐离开百花，而对他心怀芥蒂的粉丝都放下了心中成见。
彼时，原本美轮美奂的场景“星河”几近破坏殆尽，在肖时钦敲出“交给你了”，引爆仅剩的机械追踪，被鬼剑士补刀而亡之后，站在废墟中央的，只剩下还残存着血皮的王不留行，以及对方的战斗法师和骑士。
双方几乎都已经将技能耗尽，往常璀璨明亮的技能树全然寂寂无声，这迈向终点的几步路显得更为惨烈。
最后二十秒，魔术师上演绝杀。灭绝星尘上的魔道学者压下尖帽子，金色的星星在顶端一闪而过，解开封印的独属于魔术师离奇吊诡的弧度折过对手两人之间，最后一蓬星火从熔岩烧瓶中炸裂溅落，焚尽残存的躯体。
画面瞬间定格。王不留行驾驭着灭绝星尘，神情冷淡孤傲，他的背后是满天星河，他的身前是宽敞明亮的转播大厅，他的身边是所有黯淡的头像与姓名，而他的眼睛里全是光。
王杰希轻轻摘下耳机，偏头看向对着屏幕怔怔发愣的肖时钦，伸手过去，抱住他的双肩。
肖时钦仍是不动，忽而眸子里就淌出了泪，无声无息地沾湿了脸颊。
决赛之前讨论千百次，终于一锤定音的战术计划，虽然赛场上情况千变万化，一度差点脱离控制，甚至最终的阵营对立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
但他们做到了。
他们赢了。
他们，中国队，是冠军。
王杰希扶着肖时钦走出比赛席的时候，全场都在欢呼。两人从人群的缝隙里见到了未上场的队友，他们扑过来，也是又哭又笑，根本控制不住在公众前的良好形象，只有叶修稍微显得淡定些，但捏着笔的手一直在颤抖，越众而来，逐一与他们击掌拥抱，不断地喃喃念叨：“干得好！”
来到肖时钦面前的时候，叶修看了一眼他们交握的双手，没说什么，重重拍了拍他们挨在一起的肩，而后同时给了他们俩一个拥抱，难得地说了句毫不掩饰的赞许：“我们的大功臣。”
肖时钦闻言立即笑了，笑着笑着又哭出声。他没来及摘掉眼镜，镜片上全是亮晶晶的水珠，过了好半天才渐渐缓过气，擦了擦镜片，一走神，又被王杰希当众抱在怀里。
肖时钦下意识想推开，但偏头瞧见几乎所有的队友都在胡乱抱作一团，相拥而泣，连一向骄傲的孙翔都在抹眼睛。虽然这位年轻的后辈坚持说，他只是刚才在台下看他们打团队赛，差点输，太着急了，眼睛才红的——大家都心知肚明，默契地没人取笑什么。
只是太累了，太辛苦了，而这样之后，来之不易的胜利才令人倍加喜悦与珍惜。
何况他们渴望这一天太久了。
肖时钦模模糊糊地想起来，在他进入荣耀职业圈之前，在班上的电视里看到联赛的颁奖典礼，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竟能站在这里，荣膺世界冠军。
他仰起头，与王杰希对望，展露出一个微笑。
而且恰好与你一起，真是太好了。
背后，叶修终于回过神，对他们招了招手，一扬眉毛，神采飞扬：“走吧，英雄们。”
王杰希与肖时钦相视一笑，并肩跟上。两旁队友将他们簇拥在中间，光辉洒在他们的道路上，他们的前方，他们的未来，照亮两颗心，陪伴他们，很远很远，很久很久。
这一夜的晚上，他们一同从聚餐狂欢的餐馆里走出来，互相扶持着走回宾馆，身前的队友群魔乱舞，明显是醉得厉害，相互打闹逗趣，追逐嬉戏，没人注意到他们落在后面，悄悄放慢了脚步。
王杰希从口袋里掏出那枚冠军戒指，手有些颤抖地给肖时钦戴上。
他也醉了，如肖时钦未曾窥得的那日一样，眸子里倒映着星河游曳，溢彩流光。
肖时钦望着恋人的面容，捏紧手指，轻轻摩挲着戒环，笑着点了点头，于是王杰希与他十指相扣，俯下身，给了他一个温柔的贴面吻。
整个世界猝然被光明与祝福笼罩，时光之河浩浩荡荡，奔流向前，而他们拥有彼此，地老天荒。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