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九的甜甜起司城堡🧀️

肖时钦家的扫地机器人/职业相声抖机灵选手/北海道咸鱼厂老板/兵器谱头号太刀/甜蜜爱情巧克力烘焙专家/黑芝麻馅糯米糖团子

予人玫瑰。

全职||王肖|喻黄|韩张|双花|双鬼|伞修伞
诡秘||蒙克|水仙克

[全职]双古之石 · 冰夜

荣耀纪年2189年7月13日。亚蓝帝国,南陆。

明晃晃的日头高挂当空,发出刺目灼眼的光芒,毫不留情地暴晒着大地,在平坦空旷的荒野上四处反射,轻易扭曲了空气,裹挟着一阵阵热浪,晒得人汗流浃背。

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在干裂的大地上的年轻机械师抹了一把脸上止不住向下淌的汗水,扯开挂满细碎金属装饰的外衣,把皮质的肩带拎起来晃了晃,最后气急败坏地抽出一根极细的金属杆,在半空中用力甩了一下,打开三片古铜色的扇叶,飞速旋转起来。

穿着淡绿色袍子的魔法师轻轻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镶嵌着深碧色宝石的法杖重重敲在地上,砸出一个凹陷的小坑。

“机械师先生。”他说,“如果你有一丁点魔法常识的话,就应该知道这片区域是禁空的。”

机械师闻言只是挥舞了一下机械旋翼,最后调转方向,对着自己的方向猛吹,带来不少凉意。他长长叹了一口气,眉毛挑起,望着魔法师,语气更加彬彬有礼,腔调拿捏得十足:“尊敬的魔法师先生,很抱歉,我没有。”他重新系上颈间的扣子,将袒露在外的锁骨遮掩起来,“但我有这个——”他敲了敲金属杆,“我们那儿叫它——电风扇。”

魔法师感受到了从身边掠过的风,皱了皱眉,一挥法杖,翠色的龙卷风呼啸而过,惊得机械师赶紧收起机械旋翼,抱住挂在腰间的机械箱。

“我们那儿叫它——风系魔法。”魔法师骄傲地道。

机械师笑了一声,充满了不屑,抬手指向飞速远去的龙卷风:“再大的风也只能用魔力维持片刻。”

魔法师皱眉,强调道:“它能毁掉一座城!”

这次机械师没再嘲笑别的,扬起眉毛询问道:“风系禁咒?”

暴露了。

法杖上的宝石亮了起来,沉淀着浓郁的绿色,魔法师执着它斜拿在胸前,稍微前倾,正听见对面也是“咔哒”一声轻响,机械师架起一把装置复杂的银灰色步枪,一手托着枪身,一手扣住扳机,偏灰色的瞳孔正对着瞄准镜,泄露凌厉的光泽。

“异乡人,说出你的身份和目的。”魔法师岿然不动,喝了一声,法杖上的宝石光芒愈盛,流淌着翠绿的符纹。

“王不留行,用魔杖指着你的同伴,恐怕不是什么礼貌的行为。”机械师的单片眼镜上隐约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数据,隔着两层镜片看不清楚。

“生灵灭,拿着闪影的你恐怕没有资格说这句话。”他说着,朝自己的方向放下法杖,而后猛地抡起,底端扫过一片劲风,自掀起的灰尘中掠过三道星星折线,被对方尽数打落。

烟尘渐渐止息,两人相互对峙。

许久,机械师放下步枪,直起身子,行了一个已经不再通用的古礼:“第十二任生灵灭,肖时钦。”

魔法师也散去凝聚的魔力,回礼道:“第十二任王不留行,王杰希,受时任夜雨声烦,黄少天委托,前来寻找珂尔斯之石。”

“随传说中的蓝雨古国一起失落的珂尔斯——诅咒之石?”肖时钦将闪影斜背在身后,重新抽出机械旋翼,语气肯定地问道。

“是的。”王杰希回答。

“那可挺巧。”肖时钦说,“一月前,我受圣伽教主教委托,前来调查永夜冰原——我们目的地相同。”

王杰希不置可否,道:“既然如此,冒昧问一下,你相信珂尔斯之石的存在吗?”


荣耀大陆广袤无垠,极北有千星荒野,永冻之原,东部毗邻苏纳海。一路向南,气候越来越炎热,至最南端有天堑——死亡之漠,已经是普通人无法逾越的障碍,因而鲜有人冒死越过死亡之漠,去探索在大陆流传已久的神秘之所“永夜冰原”。

永夜冰原名字的具体由来已不可考,传说是一个叫做蓝雨的古国受到了恶龙的袭击。为了大陆的安宁,他们的王以无上诅咒,将王国与龙一同永久地冰封在大陆的最南端,连太阳也无法照耀的地方。

在那里,据说存在巨大的龙穴,无尽的宝藏,以及,王杰希此行的目标,珂尔斯——诅咒之石。

但传说毕竟是传说,千百年来,无数冒险家和旅行者前赴后继,如飞蛾扑火般来到这里,大半死在了死亡之漠中,能穿越者如凤毛麟角,更不用说将具体消息带回的了。因此现在外面流传的大部分内容,都是半途而废者的吹嘘,根本没有相信的价值。

而王杰希的委托者,第十二任的夜雨声烦,不一样。

据说他的先祖是大陆上威名赫赫的剑圣,当年曾与先代的王不留行,生灵灭等共同前去参与屠龙,最终下落不明,传说是为了屠龙牺牲在了冰原之上,与整个王国共同沉眠。

 

肖时钦抬手按在自己的心脏处,淡淡地笑了笑,神色一肃:“先祖有训,如果时任的索克萨尔或夜雨声烦有任何请求,只要不使大陆生灵涂炭,都须无条件答应。”他遥望向远方,道,“主教大人委托我前来调查,也是出于对喻阁主情况的关心,你不必多虑。”

王杰希的脸色缓和下来,随即又有些不自然,最后什么也没说,便扭过头继续朝前走:“按照祖辈的传说,再向前就到夜碑了。”

肖时钦点了点头,不甚计较先前的冲突,跟了上去。

不远处天幕低垂,日光一点点消弭殆尽,仿佛被吸摄入无尽的暗夜之中。


一刻钟后。

在一块普普通通的沉默的黑色石碑后,光华内蕴的千里冰原露出它的一角。

绵延的河流山脉,流水还凝固在川流不息,惊涛拍岸的一刻,飞鸟在极速飞掠的半空中停滞,翎羽怒张,羽翼将拍未拍,遥遥望向近在咫尺的万丈宫殿琼楼。

还有……那个庞大的影子。

肖时钦掏出望远镜仔细看了看,因为太过惊讶,差点没拿住,将这件光学仪器砸到冰层上。

黑龙脚踩着大地,龟裂开蜘蛛网状的裂纹,翅膀撑开一片天空,对着地面喷出死亡的火焰,然而他被冰封住,火也被冰封住——在喷薄而出,涂炭万物的一刹那。

碎石飞沙依然飞扬在半空,周遭却静谧得可怕,没有一丝声音,连风声也不曾有,一切都是凝固的,极静而极动,欲亡亦欲生。

时间的潮汐失去了声息,悬在岸上,甩开的弧度却永远也收不回来。

遮天蔽日的黑暗笼罩旷野,千里星月无踪,唯有冰中长明了数千年的火把照亮这片被神明遗忘的古战场。

这里是横扫大陆的巨龙的墓地——传说中蓝雨古国的都城千昼。

“天啊……”肖时钦失手把望远镜砸进了机械箱,喃喃道,“这……”他无法组织自己的语言,在踏上这片诅咒之地的那一刻,仿佛所有思绪都被这永恒之冰冻结。

王杰希紧紧握着法杖,内心的惊讶与震撼不必言说,更是无从掩饰。

他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脑海里的声音却呼唤着他走得再前一些,再前一些,几乎撕裂成两半的灵魂令他心神摇曳,颤抖不已。

荣耀大陆的力量源泉有四:魔法,机械,信仰,诅咒。

这是诅咒力量的巅峰。

一定是。

王杰希终于朝前踏出那一步,袍子却陡然一紧,他猛地回过神,惊惧交加地转过头,正见肖时钦皱着眉,使劲拽着他的袖子,肩头攀着一个小小的圆咕隆咚的机械球一样的东西,还有细细的金属四肢,“滴滴滴滴”地叫个不停,吵得人头痛。

王杰希瞪起眼睛,回想起刚才宛若被魔怔的行为,再环视一圈周围幽冷可怖,形状诡异的冰棱,一阵后怕,正想勉为其难地感谢一下出手迅速的肖时钦,却见他淡定地收回手,抬了抬眼睑:“你被冻傻了?”

王杰希:“……”就不该对首席机械师抱太大希望。

他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自己的袖袍,还好以闲暇地整了整边缘的镂空花纹,竭力显示自己的冷静与优雅,最后才高冷出了天际地道:“你才。”

肖时钦愣住,肩头的小机械球依然叫个不停,很快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抛下王杰希,捧起机械球仔细瞧了瞧,在原地转了一圈,十分肯定地道:“继续朝前走。”他指向那个巨大的龙影,“那里有很强的力量。”

没有得到回应的王杰希有些扫兴,气闷道:“你不说我也知道。”而后抢在肖时钦之前指向另一个方向,“那里也是。”

肖时钦被他强行扳过肩膀,来不及计较他的无礼,视线已经被巍峨矗立的王宫正殿占据。

耸立的九根立柱,高耸入云的黑暗之塔,神与魔的雕像背向而靠,神明高举起权杖,魔横握住手杖,冷眼俯视众生,交叉辉映,气势磅礴,令接引天地的翠色冰龙卷都只能成为陪衬,匍匐在其脚边。

肖时钦为之一震,静默许久,发出一声心悦诚服的叹息,而后偏过头,用在永恒的黑夜中颜色更浅的眸子望向王杰希,语调低而慢,带着莫名的厚重之感:“双古之城。”

王杰希缓缓点了点头。

曾经大陆上最为包容繁华的古国的都城,过了千年,铅华洗尽,依然如此令人敬畏。

“去看看。”肖时钦说。


无论是诅咒之冰,还是万古之冰,看上去是晶莹剔透的,踩上去自然也是滑不溜秋的。

肖时钦一步一步踩着绵延不尽的阶梯向上爬,最后很不幸直接栽进了正殿,消失在一根梁柱之后。

“肖时钦!”王杰希拄着法杖喊了一声,在空旷的大殿四壁上交叠回响,振聋发聩。

这座城静了太久了,已经不习惯这样的声音。

冰棱沉默地辉映着四周的景物,冰冰凉凉地直透心底。

王杰希上了一步台阶,也到了正殿之前,门大开着,似乎笼罩着憧憧的黑影,静谧无声,连尘埃与空气也无法流动,悬止在千年前的位置。

无人应答。

他挥了一下法杖,宝石明亮忽又黯淡,不可名状的暗影拉扯着一切向下沉去,抽空了一切可以利用的元素——包括声音,风与温度。

宏伟的正殿如同巨大的坟墓,开启的棺盖中一片幽冷的黑暗,是否有尸骨口含明珠,未可知。

他再不犹豫,握紧手中的法杖,一步踏入其中。


灯火骤亮,璀璨夺目。

深蓝色的丝绒地毯从门口一直铺到王座之前,顶梁之柱上白额的狼王银灰色的毛发纤毫毕露,栩栩如生,雪白的獠牙微长,尖端闪着锋锐的冷芒。四爪紧扣地面,脊背弓起,毫无保留地展现着美与力量的曲线。

白晃晃的灯火将大殿映得亮如白昼,纹着各类咒纹的深蓝色帷幔在横梁上穿插架空,垂下蓝色的丝绦,隐约可辨那些细碎的蓝宝石,沿着通往王座的阶梯一路向上镶嵌,如一条流淌的流光之河,最后在地上汇成一片,甘为金色六芒星的陪衬。

奢华,大气,深沉。

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这里过往的繁华锦绣。

王杰希为其所慑,却不曾停下脚步。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走的。”明朗而干净的声音透出几分微微的锐利,抿着唇,敛去一贯温和的笑意,却也不会过于迫人。

肖时钦的声音。

只是却是大陆上几乎失传的古语。

王杰希回过头,循声看过去,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站在大殿的中央,两边靠近柱子的地方放置着不少雕花的天鹅绒的椅子,出声的那人站在一根立柱前,一袭款式古老而考究的皮质短披风,坠着不少古铜色的齿轮与链条装饰,腰上扣着一个不大的皮箱,脸上还戴着金属装饰的单片眼镜。

他脸部轮廓利落而大方,眼眸偏灰色,和肖时钦八成到九成相似,只是显得更简练刻板一些,站着的时候脊背笔直,一只手扶着圆头的木拐杖,手臂轮廓流畅而柔和,只是分明折射着银灰色的金属光泽。

他直直地看着王座的方向,眸子稍稍眯起,拧起的眉头透出些许不悦,未得到回应,复又转开视线,用语调稍显古怪的古语喊了一句:“王不留行!”

王杰希一惊,情不自禁地攥紧了法杖。

“生灵灭说得对。”另一个声音说,稍沉稍缓,同样是流利的古语,而且和他自己的声音有些像,“索克,恶龙是整片大陆的敌人。”

这是……什么时候?

王杰希快步走到王座下交叉着十指,安然坐在椅子中的人身边。

那人穿着术士宽大的法袍,兜帽落下来遮住眉眼,露出的下半张脸十分精致优雅,轻轻挑着一抹微笑,如他手里随意把玩着的银色手杖,骷髅眼中红色的宝石闪着艳丽的光华,却并不夺目,张扬与内敛并存。

“诸位。”他安静地开口,一瞬间,轻声细语的众人都停下来,侧耳倾听他的言语,“感谢诸位不远千里,从大陆的各个角落赶来,为恶龙之祸尽心竭力。”

“应该的。”王不留行回答。

索克萨尔微笑着接着说道:“蓝雨乃包容之国,自有办法对付龙祸。”

“之前石不转也这么和我说的。”生灵灭踏前一步,走到地毯上,凌厉的脚步声被柔软的天鹅绒吸纳,语声低下来,“结果你们都看到了。”

殿中响起几声叹息。

“圣伽主教——”索克萨尔顿了一下,“屠龙确为人力不可为之事。”

“那还说什么?”一个陌生的声音说,王杰希转了一圈没找到人影,“你打算怎么办?”

索克萨尔站起身,转脸面向阶上冰冷高贵的王座,王杰希从侧面看见他脸上掠过的悲叹与怀念,然而出口只是王族惯有的优雅与从容:“诸位应该知道,我族保有珂尔斯神石。”

“对,诅咒之石。”生灵灭看上去平静不少,低头搭着自己金属质地的右手,问道,“你想……”他环视一周,视线落在王座附近的六芒星上,“用诅咒之石的力量封印它?”

索克萨尔轻轻颔首,予以肯定。

生灵灭盯着他的背影,没有答话。

索克萨尔微微侧过头,视线投向大殿的另一边:“不知前辈如何看?”

笼在阴影里那人低着头,抱着臂,交叉的怀抱间一根银色的战矛透出古朴而厚重的气息,在他掌中掩去金戈铁马之势,无言沉默:“未尝不可。”

生灵灭犹豫了一下,听王不留行开口道:“但珂尔斯神石终归只是传说。”

索克萨尔道:“虽为传说——”

轻而迅疾的脚步快速接近,一个飞扬的蓝影几乎转瞬就踏上地毯,发出几不可闻的铿锵之声。

“夜雨,你来的正好。”索克萨尔转过身,沿着地毯不紧不慢地朝外走去,亲密而自然地拉过来人,一道走回王座前的阶梯下。

那是一个有着明澈的深蓝色眼眸的人,一袭便于行动的蓝底银纹的短打,牛皮软靴,淡金色的碎发落在肩头,腰间挂着一把插在银鞘中的细长的剑,看上去没有索克萨尔那样精致而优雅,但走在他身边,丝毫不会落了下风,反而愈显其气质,互有所长,相得益彰。

“夜雨?”王不留行皱眉,随即很快又舒展开来,“是你。”

“怎么样,外面有什么新消息?”索克萨尔问道,大家都沉静下来,很关切地听着。

“还没有什么变化。”夜雨声烦道,“西斯圣伽教重创了恶龙,流云带队在四处巡逻,有传言说龙躲到了融雪山脉中,还没有证实。”他对生灵灭和王不留行两人点了点头,“微草魔法学院和雷霆机械学院已经联合起来组成第三道防线,暂且把内陆的恐慌稳定下来。”

索克萨尔同样对二人微笑了一下。

生灵灭摆手道:“不用谢,第三道防线有没有我和王不留行都无所谓。”顿了顿,他沉下声音,“如果蓝雨这里尚不能抵抗龙焰,估计——”

“别太悲观。”王不留行开口打断了他话,执着法杖朝他走过去,“还有办法。”

生灵灭似乎对王不留行挺信任,眉头舒展开,歪过头,手松松搭在机械箱上:“你说说看。”

王不留行抬手指了一下王座的方向。

生灵灭怔了片刻,有些不解,但不疑有他,转身望过去,视线中索克萨尔稍稍抬起下颌,夜雨声烦的手搭在银色的剑柄上,几欲出鞘。

他眸中显出清晰的疑惑,轻启唇,似欲提问,然而法杖无声无息地撕裂空气,重重敲在他的后颈上。他只来得及半旋过身子,就失去平衡,软倒下去,刚好被早有准备的王不留行接住。

兔起鹘落,惊电一瞬,众人都惊诧不已。

片刻后,执着战矛的人抬起头,望了一眼坠落在地的拐杖和生灵灭金属质地的右手,淡淡道:“他已经在第一次龙祸之中被龙焰灼去了右手和右腿,留在这里不合适。”

王不留行“嗯”了一声,抱起失去意识的生灵灭,弯腰拾起滚落在地面上的拐杖,而后环顾四周,面对始终从容优雅的索克萨尔颔首道:“那我送他去第三道防线了。”

“好。”索克萨尔说。

王不留行皱起眉头,法杖上的宝石始终是黯淡的,但王杰希分明看见了它深处流淌的光:“我之后立刻赶回来。”

索克萨尔微笑,欠身行了一个礼,从眼角弧度到衣摆飘动的形状,无一不和礼仪书上最完美的教导吻合:“谢谢。”

王不留行深深望了王座方向一眼,金色的六芒星仿佛孕育着磅礴的力量,坚不可摧,六角亦尖锐无比,锋芒毕露,却是始终中正平和地守卫着它的王,它的国与子民。

但是……

王杰希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想要穿过千年的光阴,然而大殿中的所有人都消失在苍白的冰层之后,在缭绕弥散的白雾中,一点点,远离而去。


王杰希往前又走了两步,地面滑得厉害,一脚向前就是好几步的距离,还带着弧度不一样的半圆椭圆之类,绕着他拄在地上的法杖打转,节奏感十足,只是姿势有那么一点不雅观,说手忙脚乱都显得抬举了。

“你的祖先挺心脏的啊,王不留行。”他还在努力寻找平衡点,这里魔法可顶不上半点用,还得靠物理的力的叠加抵消,而后就听到那么一句古语的调侃,流利自如,嗓音干净柔和,却缺少那么一点历史的厚重感。

“肖时钦。”他沉声叫了一句,总算扶着法杖停了下来,但压根没法再挪动一下,连转身也不敢。

肖时钦没忍住笑,撑在一根柱子边,肩膀抖个不停,左手按在一根拐杖上,虽然不太容易保持平衡,但已经比王杰希好太多了。

是那段回忆里生灵灭的那根拐杖。

察觉到了王杰希诧异的眼神,肖时钦坦然松开右手,在半空中晃了晃,修长而漂亮,虽然在低温下比较苍白,血色不多,但确是人的手。

“家里传下来的。”肖时钦指了指拐杖,“说是如果去冰原一定要带的东西。”

“哦。”王杰希平平淡淡地道,而后想起不对,问了一句,“你刚才看到了?”

“看到了。”肖时钦说,“然后呢?”

是啊,然后呢?

在历史的车辙上,蓝雨与恶龙同归于尽,整个千昼城被冰封,再无时间与声息。

王杰希深深叹了一口气。

“来自远方的朋友。”一个声音说,飘渺在宽阔古朴的大殿中,自殿梁与立柱的缝隙与空白中穿插而过,交叠回响,伴着远古的余音,与四壁和而共振,微弱却切实敲击在人心之上。

殿中又弥漫起茫茫的白雾,渐渐淹没了脚踝,向上升腾而去,不知何时沾染了一丝灰蓝,浅浅地飘散,如烟如缕。

王杰希下意识地伸手去拉朝他快步走来的肖时钦,正触到他的指尖,视线里出现一个熟悉而陌生的人影,笼着衣袂飘然的长袍,点缀着细碎的银色咒文,迤逦从容,徐徐曳过薄雾弥漫的寒冰地面,荡过如水的涟漪。

“王不留行,生灵灭。”衣袖自手腕处缓缓滑落,露出一截皓白的手腕,十指交叉,拇指扣成一个圆环,收拢一截银色的金属圆筒,繁复却不失从容的一礼,典雅而不失亲切的古语,“许久不见。”

蓝雨之王,索克萨尔。

有那么一瞬间,肖时钦觉得自己的魂都要被吓飞了,使劲掐了掐王杰希,见他瞪了自己一眼,双眸一样大小,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要不然王杰希怎么可能那么对称。

他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面上仍是淡定自若的,只是眼睛睁得比平常大了一圈,肩头攀上的小机器人也配合得伸长了脖子,看上去十分滑稽。

王杰希咳了一声。

毕竟是研究魔法的,对于这种超自然的力量还是比机械师接受度高些,但这不代表他会对死而复生淡然处之。

“尊敬的蓝雨之王——”王杰希终于憋出一句敬称。

“不必这样生疏。”索克萨尔对他们微微颔首,上半张脸依然掩在兜帽之下,外露的皮肤却是冰一样通透的白色,像是渲染了凄冷的古月之华,透着一股子幽冷冰凉的感觉——总之一句话,不像活人,“你们的先祖曾是夜雨的好友,又为大陆龙祸尽心竭力,赴汤蹈火,自是我的好友,也是我蓝雨的座上之宾。”

“应该的。”肖时钦总算回过神,道,“不必客气。”

索克萨尔笑了笑,仔细看能发现他的唇色有点偏淡紫色,蔓延开来,类似不可名状的纹路。

长久的沉默。

索克萨尔一直定定地望着洞开的殿门,即使视线中只有绵延起伏的冰封的山峦与河流,以及那条毁天灭地,却永恒凝滞的巨龙。

王杰希与肖时钦二人莫名不愿打破这样的寂静,在沉沉的肃杀死意之中竟透着几分安详与宁静,悠远而绵长的一炷香,燃烧的是岁月,生命与信仰。

“你们……”索克萨尔依然遥望着空茫的冰的世界,声音也如这冰雪一般冷静,“是为珂尔斯神石而来吗?”

未卜先知?

这次换了王杰希有些愣神。

“是的。”肖时钦点头代他答道,“本代索克萨尔和夜雨声烦拜托我们两人前来。”

索克萨尔望着古老静止的寒冰,长长叹了一口气:“一千年了……”

外面大千世界,森罗天地,早已沧海桑田,星移斗转,如逝去之水,永不复返,然而蓝雨……永远停在了怒龙之焰喷薄而出的一刻,生死之交,皆凝固在永恒不变的冰川之中,无悲无喜,无惧无忧。

“他……”索克萨尔忽而开口打破这沉默,转瞬又安宁下去,低声缓慢道,“蓝雨的后裔们,如今怎样?”

王杰希犹豫了一下:“都好。”

“不必。”索克萨尔说,“缺少珂尔斯神石的灭神的诅咒,会给历任的索克萨尔带去终其一生都难以破除的诅咒。”

“您的意思是……诅咒之石原来是镶嵌在灭神的诅咒上的?”肖时钦问。

王杰希回忆了一下喻文州一直放在身边的那根银白色的手杖,和之前千年前的画面里的那个比对了一下,确实有些许不同——手杖顶端骷髅的眼睛颜色不一样。

索克萨尔摊开手,指尖轻轻在空气中划了一下,那根金属圆筒迅速抽枝生长,交错盘绕的藤蔓垂落在地上,落地生根,沿着梁柱一路回旋向上,最终在最大的那根立柱前绽开一朵银白色的花,正中央闪动着绯红的光华,穿透白雾,熠熠生辉,映亮了整座空芜的大殿。

“一千年了。”他又叹了一声,踏前一步,伸出手,虚握着什么。

“把它带回给这一任的索克萨尔吧。”阳光不知何时替代了无边无际的黑暗,明亮灼眼地沿着中轴线射入大殿,令每一寸暗影都无所遁形。

两人似乎从他身上看到白色,从渐渐透明的指尖开始,一点一点泛起虚幻的白光,蔓延至他曳地的白发,恍若整片冰原的无瑕纯白都集中到他一人身上,明明寒至极点,却也温柔如潺潺流淌的时光之河。

殿外响起飞鸟呼啸而过,风声穿堂回旋,流水奔涌不息的声音,此起彼伏,交相呼应。漫天纷纷扬扬着点点银白色的雪,铺天盖地,纷飞不止。

时光的潮汐在耳畔轰鸣不止,越来越大的喧嚣与生机扩张,充盈,直至占据了它们本该拥有的一切。

然而索克萨尔的身上极静,极冷。

万千声息从他身边掠过,都被无形的剑风自两边斩开,如同牢不可破的屏障与守护,至死不渝。

“一千年了。”索克萨尔最后喃喃念了一句,尾音几不可闻地飘散在奔流不止的空气中,“夜雨。”

万丈光芒迸裂而开,齑粉在回环鼓噪的空气中骤然散落,在漫长的黑夜之后,照彻万物的白昼阳光终如约而至。

王杰希抬手遮住眼睛,惝恍迷离的一道缝隙中,白光渐渐褪去,山峦起伏,长河奔流,绕过巍峨宏伟的千昼之城,浩浩荡荡地向前行进而去。

肖时钦走出殿门,阳光下,赤色无情的死亡之漠泛着粼粼银蓝色的辉光,蔚蓝色的大海映衬着整片天空,飞鸟翱翔,游鱼潜跃。

“冰川消失了。”肖时钦说,语速很慢,有些难以置信,却也顺理成章,“死亡之漠也是。”

王杰希缓缓点了点头。

冰与火,忧与爱,天地再次归于平衡。无上神魔分立两侧,统御有形无形之物。

包容之国,双古之城。


“叮”的一声,绯红的珂尔斯之石落在地上,滚了几圈,蓬勃生长的藤蔓立即枯萎凋零,萎顿于尘埃,只留下一抔白灰。

王杰希走过去,俯身拾起它,拭尽灰尘,纳入衣袖之中。

风声在山谷之中激荡,犹如远古的回响。

“来看看这个。”肖时钦在他身后说,王杰希回过头,见肖时钦拿着一本灰蓝色封面的古卷,拍了拍扉页。

“这是什么?”王杰希问,步伐不停地走到肖时钦身边。

“蓝雨之王的手札,我在王座后面发现的。”肖时钦翻开一页,低着头,仔细辨识着上面花体的古字,一字一句,用温和好听的调子缓缓念道,“来自远方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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