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盛宴 Hunter Feast 第二十章 残照当楼
一周后。暗之领域，某处地下。
“再近一点。”通讯器里传来刻意压低的声音，术士在剑客的陪伴下，缓步朝黑暗的深处走去。
“天啊。”年轻男人的眼睛几乎快掉到监控屏上，喃喃道，“原来真的存在？”
画面上映出一个巨大的玻璃罐，其中充满了未知的泛着一绺一绺如丝如缕缠绕着的淡蓝色液体，一个全身赤裸的人静静安眠其中，只是半个身体全部被密密麻麻的金属部件所覆盖，在各处关节中插满了不同颜色的电线。
“看他的脖子。”旁边人拉了年轻男人一下，提醒道，“是雷霆氏族的图腾。”他的语气忍不住有隐隐的颤抖，但年轻男人的声音颤得更厉害，“竟然真的有人能研制成功！”
“活的死的？”旁边人一下子抓到了重点，问在现场的两人。
“上次就说过了，这是你们的专业。”术士笑了一下，仍然看得出有些紧张，与难得沉默的剑客绕着这个玻璃罐走了一圈，没有发现有什么仪器存在，也没办法做出什么可靠的推测，只好迟疑着道，“被放在这边……也许是失败的？”
“那些液体是干什么的？”机械研究室里的人摸着下巴思考，回头问围拢在屏幕附近的人，“你们有没有化工学院或者新材料学院毕业的？”
两眼放光的研究员们都摇头，表示他们都是做机械研究，这不是他们的专业。
“肖队，安文逸是学生物医学的，让他来看看？”有人提议道。
肖时钦仔细看了眼屏幕中的奇怪玻璃罐，犹豫道：“小安在负责张副队那边的事情……不过生物医学，的确听起来更符合现下的情况……”
“那就叫他过来吧。”几乎趴在屏幕上的人起身，望着肖时钦，眼里满是期盼，“一时半会儿，交给别人就好。”
“好吧，叫他过来。”肖时钦思考了片刻，让一个工作人员去了。
“队长，肖时钦问的有道理啊，活的死的？”黄少天绕着玻璃罐转了一圈又一圈，却是始终很谨慎地没有碰它一下，连冰雨都回鞘收好，尽量远离这个充满谜的物品。
“我倒觉得应该找个炼金术士来。”喻文州回想着看过的一些杂书，半晌后道，“这个职业真的存在吗？”
“没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肖时钦在通讯器那边听到了他的话，如是回答，“有术士，有机械师，综合一下试试？”
“这说的是散人君莫笑吧。”旁边有Lightning的研究员嘀咕，“让叶神来看看？”
众人面面相觑。
“叶神是活得久，好像是没错……但是到哪儿找去？”有人盘算道。
肖时钦咳了一声，道：“别走神，大家仔细看看，有没有知道这个的。”
众人认真看了一会儿，纷纷摇头。
肖时钦自己也摇头，对喻文州提醒道：“你们小心点，看起来挺邪性的。”
喻文州自然知道，又和黄少天朝后退了一点，只是把通讯器架在附近，始终保持开启的拍摄状态。
“沈寒，怎么样？”肖时钦拍了拍身边的人，把一个软件界面拉给他，边把传回来的数据往里面导入，进行自动的初步处理。
“也只能看出这样了，不在现场分析，实在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沈寒调整着模型，回答道，“你更倾向于核心程序的演算，我虽然结构学得比较好，但光这样看……哎？”他突然歪过头，把模型凑近了点，放大了仔细看，“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傀儡太重了啊。”
“也许是液体密度太小了。”有研究员也发现了这点，但并不是非常同意沈寒的观点，提出异议道。
“总之我觉得不像活的。”肖时钦重点还是在活的死的上面，没太注意沈寒的话。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通讯器里突然传来一声惨绝人寰的大叫，吓得机械研究室这边的人都是一身冷汗，沈寒差点失手把模型给删了。
“怎么回事？”肖时钦脱口问道。
“徐景熙你至于吗？我们没被傀儡吓死差点要被你吓死了知不知道？哎你看到了什么你就说嘛，愣在那里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队长你说我说得有没有道理？”黄少天扭头看到一脸惨白，双腿打颤的徐景熙，有些不满地道。
“少天。”冷不丁喻文州有些冰冷的手搭在了他肩头，语气也仿佛在半空中飘着，凉飕飕地钻进他耳朵里，“看。”
两边人都往喻文州手指的方向看去，这一下不得了，吓趴了一半人，肖时钦被蹦起来的沈寒一撞，险些也摔倒下去，亏得他反应迅速，及时抓住了桌子的边缘，心却也狂跳不停。
“那个谁！”沈寒的声音都变了调子，一把抓过刚走过来，就被这些人吓了一跳的安文逸，“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下沈寒的称呼，安文逸绕到光屏的正面，扶着眼镜仔细看了看，霍然变色。
“怎么样？知道这是什么？”肖时钦看出他脸色有异，赶忙问道。 “这是Thirst的原液！”安文逸对着通讯器突然吼起来，“你们在哪儿！”
“轮回氏族的人在哪儿？”肖时钦立刻把他的话补充完整，眼神紧紧盯在那具傀儡睁开的双眼上，只见上面跳动着两个数字，不断地变化，像是死亡倒计时一般。
“在地面上，垂直地面。”喻文州也变了脸色，“一枪穿云，无浪等轮回的核心战力都在。”
“这要爆炸了！”沈寒叫道，“这地方结构不稳，一炸开Thirst的原液肯定会冲出去！”
“那怎么阻止爆炸？”喻文州的语气里染上无法掩饰的焦灼。
——Thirst的高浓度原液落在地面上的血族身上，里面还有起码一位王，两位领主，力量失控是想毁了暗之领域吗？
“我……我也不知道。”肖时钦也有些慌，忙问，“你没带元素法师？魔剑士的冰霜波动剑也可以，实在不行又没有寒冰符呢？” 肖时钦的意思很明显，是要把这个玻璃罐冻上，但显然喻文州那里这些条件都不具备。
“队长，我试试。冰雨传说是用深海冰魄石打制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黄少天抬手抽出冰雨，霎时四周寒气逼人，已经有细小的水汽开始结冰，但距离要能抑制爆炸冲击力的温度还远得很。
他深吸一口气，冰雨上水纹波动，一圈一圈向外漾开，却又逐渐凝滞在空中，仿佛被冻结一般。
喻文州依稀看见他心口的衣服灼亮起来，什么图案看不清楚，只是在逸散的剑气与剑气中显得格外明亮。
他后退一步，一踩地面，而后跃起，长剑卷携着透骨的寒意与杀意，在寸寸凝滞的空气中悍然劈下。
这一剑石破天惊，仿佛要劈开天地，刚开始时还有尖锐的破空声，后来大概是快到了极限，连声音都消弭了，被一剑在周围形成了短暂的真空。
喻文州已经在联系地面上的轮回氏族，让他们有多远跑多远，尽力疏散周边可能会受影响的血族和半血。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图个安心而已。
倒计时走到了零。
“傀儡”轰然炸碎，金属碎片混合着惊起的波澜朝四周飞溅，但大多数都冲天而去。
冰雨暴涨的剑气也在瞬息间贴到了Thirst的原液之上。 周围空气震动起来，像是很吵，然而一点声音也听不见。
寒风吹彻，喻文州清晰地感知到了从身侧划过的凌厉劲风，将他的长袍衣摆吹起复又落下。
从剑尖开始，冰棱向四处蔓延，以极快的速度朝上空窜去。
——来不及了。
从冰棱蔓延起的那一霎那，喻文州已经判断出了结果，但他还是凝望着半空中直坠而下的那道身影，看绝世的剑客一掠而走，再度扶摇而上。
“小心！”终于有清晰的声音从地面上传来，喻文州看见那是从被炸开的洞中透出的天光。
第二道寒气从地面上向下蔓延，与黄少天的剑气汇合到一起，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响。
时间仿佛扭曲了一秒。
下一瞬，冰珠噼里啪啦地从半空中掉落，尽数落在徐景熙张开的天使威光中，化作漫天齑粉，纷纷扬扬，在透入的阳光中散射出斑驳陆离的光。
江波涛坐在洞外，对他们招了招手，短剑天链上盘绕着落满冰渣的锁链，额头上满是冷汗，黄少天也脱力瘫在一边，有气无力地叫着：“队长队长队长……”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恭喜你啊，文州。”叶修叼着烟没个正形地站在一边，正往下抖千机伞上的冰粒碎片，“拯救了世界。”他甩着伞，边抱怨道，“快冻死哥了。”
“叶神不愧是散人，全职业精通。”喻文州长舒了一口气，平静下来发现自己握着灭神的诅咒的手都在止不住地轻颤，“谢谢。”
“不用谢，你之前和小江说得特别对，用沐橙和云秀的话来说，我要给你点赞。”叶修哂笑了一下，“无辜的牺牲的确是我们都应该避免的事情。”他撑开伞，习惯性地遮住对他并无太大影响的日光，“傀儡的事情你们好好查，那些人的确是联盟的没有错，问题在你们中间。”
——问题在联盟中间。
肖时钦的手指轻轻滑过桌面，整个人向后一仰：“累死了……”
——联盟里不只有血族，肯定还有Sabbat。
而且地位不低。
正这样想着，门外突然有人对他招手，肖时钦见无人注意到，便说了声，起身出去，发现门外正站着一个理事会的成员和一个低着头的女秘书，看起来有点眼熟，但名字不记得了。
“肖队。”他对肖时钦礼貌地点了点头，语气却有种令人很不舒服的居高临下的感觉，“听说你是谢寻教授的学生？”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肖时钦想起来，当初联盟想要他研究重型杀伤性武器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个人来找他的。
“联盟得到了一具活体傀儡。”他的语气刻板而生硬，像是想用商量的语气，但却带着一股子命令的味道，“想请你去研究。”
“找弱点？”肖时钦心知肚明，却装傻道。
他皱眉，继续用令人不舒服的语调道：“一级机密，战时装备。”
“却邪战队在暗之领域找到的？”肖时钦避而不答，反问道，“孙翔不是还没走吗？”
“是一个军火商找到的。”他一点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毕竟现在有求于肖时钦，不得不忍气吞声，“给你一天时间，你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肖时钦一点回转余地也没有地断然拒绝道，“防御机械可以找我，否则除非战争打响，我不会研究攻击性武器。”
“呵呵。”他压低声音笑了笑，肌肉被牵动，然而却显得有些僵硬。正当肖时钦忍不住皱眉，竭力掩饰住自己的厌恶时，他却忽然上前一步，凑到了肖时钦的耳边，“肖队身上……有血的味道。”
“我去！”肖时钦猛地后退了一大步，急中生智道，“你想干什么？”
他唇角向上掀起，眼角却向下撇，像是脸抽筋了一样：“肖队，你再考虑一下，不然，可能要后悔终生。”
他幽幽地笑着，转身在近乎透明人的秘书的陪伴下离去了。
肖时钦勉强松了一口气，还没再来及吸下一口气，秘书小姐却蓦然回过头，对他露出了一对尖尖的牙齿。
肖时钦有些愕然地后退一步，撑住墙壁，单片眼镜下掠过一丝冰冷的银光。
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他渐渐平静下来，四处张望一会儿，从衣袋里拿出手机，极快地输入一串复杂的密码，打开屏幕，拨通了电话。
拐角处，视线的死角中，一个人慢慢蹲下身，将一枚极小的窃听器贴在了墙面上。
“喂，是我。” 距离还是有点不够，长的句子断断续续的，听不清楚，但是再接近，就会被发现了。
事后，反复处理修复这段录音，最终可以清晰辨识出的只有最后八个字——“夜长梦多，越快越好。”
夜。霸图战队宿舍。
“夜长梦多，越快越好？”手机里传来一个年轻而温润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疑惑，“他要做什么？”
“最快今天晚上会动手。”韩文清在旁边道，“听这语气，像是要杀人。”
“戾气这么重，平常真心听不出来。”季冷戴着耳机，反复播放这段录音，评论道，“听起来挺生气的，怒火值爆满啊，谁惹他了？”
“平时他和谁有仇怨？”手机那头的人问道。
“喻队，你和他比较熟吧。”季冷指出了事实。
“他和新杰走得比较近。”韩文清声音冷硬地道，“政见差不多。”
“那问问新杰？”季冷提议道。
“肖时钦现在人在哪里？”喻文州隐隐觉得有些不妥，毕竟没想到有什么事情能让他这么生气，觉得有点奇怪。
“他还在机械研究室，Lightning毕竟隶属于雷霆氏族，不能在总部久呆，几个研究员缠住他，没办法脱身。”季冷早就探查好了情况，回答道，“他人缘挺好。”
韩文清面无表情。
“看来Lightning的人不认识他啊，不过以他的才华，在血族里地位应该不低吧。”喻文州推测道，“但机械师也并不是专属于雷霆氏族，也许他不是为雷霆氏族服务的呢。”
“或许是氏族核心直接为生灵灭效力的领主。”季冷耸了耸肩，“不管怎么样，先拿到证据，把他控制住再说。”
“行，我过几天就回来，你们关注一下有什么可疑的迹象。”喻文州那里传来记笔记的沙沙声，但韩文清和季冷那里却是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怎么了？”喻文州以为是通讯有问题，轻拍了一下话筒，发现一切正常，仔细听还能听到对方有东西坠地的声音。
“韩队！”安文逸用力砸门大喊，“唐队那边遭遇突然袭击，张副队的信号消失了！”
通讯蓦然中断。
“队长，你半夜不睡觉是要干什么呀？不是说好明天早上再启程回去的吗？”黄少天披着衬衫推开房门走出来，眉宇间还是难掩疲倦的模样，白天惊世一剑对他来说也有些吃不消，连话都变少了。
“少天，你叫一下郑轩和景熙。”喻文州握着手机的手有点僵，叹了口气道，“张新杰遭遇突袭，意外失踪了，生死未卜。”
“啊？”黄少天一下子彻底清醒过来，三步一个并肩跳到喻文州身边，“开什么玩笑张新杰竟然会被人突袭还失踪到生死未卜？谁那么厉害？”
“不知道。”喻文州努力露出一个平静的微笑，心里却七上八下得厉害，“我们赶紧回去，不然韩队非要爆发不可。”
“那好队长我马上就去叫他们！”黄少天风一样地刮进了另外一间房间，喻文州就听到里面嘈杂声不断，没一会儿郑轩和徐景熙就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了出来。
——现在要控告肖时钦证据还太少了，八个字根本什么都说明不了，何况……真的是他下的手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