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九的甜甜起司城堡🧀️

肖时钦家的扫地机器人/职业相声抖机灵选手/北海道咸鱼厂老板/兵器谱头号太刀/甜蜜爱情巧克力烘焙专家/黑芝麻馅糯米糖团子

予人玫瑰。

全职||王肖|喻黄|韩张|双花|双鬼|伞修伞
诡秘||蒙克|水仙克

[2017黄少天生贺]百兵谱 · 冰雨

*《百兵谱》是我在2017年做的一个系列生贺策划,为古风江湖背景,均为个人中心无cp正剧向,以兵器为贯穿始终的线索,主题是成长与变化,挚友与初心,希望能借此表达一下个人对心水的角色们的理解和爱意 

 *黄少生日快乐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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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雨,剑也,杀人之利器。

——《百兵谱》

 

黄少天第一次拿起剑的时候,才刚满周岁。

黄氏家族是云越喻家的旁系,世代经商,腰缠万贯。黄当家做了一辈子商贾,在云越乃至整个中原地区那是响当当的名气,后来不知怎么的,突发奇想去西域走镖,最后阴差阳错竟娶了个江湖女侠,但喜得贵子后,夫妻俩都希望后裔能一生安稳平顺,继承家业便罢,不必再去经历江湖上的那些风刀霜剑,于是在孩子的抓周宴前,特意嘱咐家中仆役收起了所有的兵器,以求一个好兆头。

那一日,家里很是热闹,各路江湖朋友都来捧场。不说退隐许久,除却打理家族事务,不再露面的本家族长,就连威震一方,却一直深居简出的蓝雨阁阁主魏琛都亲自前来,说是年轻时被人追杀落难,曾逢黄家不吝相救,活命之恩,窃不敢忘。

有此言在先,故而黄家管家请求各位宾客不要携带兵刃进入宴会厅的要求也就得到了很好的贯彻。

小少爷被黄夫人抱出来的时候,大家众口一词地称赞这孩子粉雕玉琢,长得可爱,将来一定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说得曾经力持金刀,斩过马贼,如今也依然脾气暴烈的黄夫人都红了脸,谦词连连。

这其中,魏琛在背后跟喻当家窃窃私语,直拍大腿:“这孩子根骨奇佳,天才啊!”

喻当家听闻,一眼凉凉瞥去,道:“刚才说了,他们家孩子不练武。”他轻哼一声,“再说,练武有什么好?还不如平常人家,一生平安顺遂,少了诸多波折。”

“得,你是把自己也骂进去了。”魏琛说。

喻当家不搭理他,专注地凝视着被黄夫人小心翼翼放到锦缎铺陈的桌面上的孩子,许久才道:“文州很好。”

魏琛叹了一口气。

他们这厢在说话,那厢孩子已经毫不留恋地爬过父母仔细挑选的玉佩、算盘、围棋、茶具,在侍女摆放的岭南琼花边稍作停留,便来到了书卷边,拿起一本,嗅了嗅古旧的墨香,就皱起脸,一手打翻了周遭的笔墨纸砚,继续爬。

等到了果盘前,孩子不动了,伸手抱住其中最大的紫奈,试图啃上一口,结果一个不稳,紫奈从怀里咕噜噜地滚下。孩子连忙转过身,朝紫奈滚落的方向进发。

魏琛一拍手,啧啧称奇道:“爬得真快,你看,这就是天赋,以后轻功一定好。”

喻当家斜睨了他一眼,一不留神,孩子就爬到了桌边,还不停,竟控制不住,向下掉去。

黄夫人赶忙向前冲去,但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已经有些来不及。却是魏琛刚刚一颗心全系在孩子那儿,此刻一个箭步上前,恰好接住了刚满周岁的婴孩。

“多谢阁主。”出此意外,亏得黄夫人还能保持镇定,赶忙就要从魏琛手上接过孩子安抚。魏琛正要双手递上,一下子却没拉动,低头一看,正见孩子紧紧地抓着他腰间冰蓝的配饰,十指合拢,怎么也不肯松手。

两人都愣住。关键时刻,喻当家咳嗽了一声,嗓音沉稳道:“看来就是这样物什了。”

魏琛心念一转,立刻反应过来。他本就是打心眼里喜欢这孩子,也不是小气的人,当即拽下配饰,就道:“哎,若是你喜欢,就送给你好了。”

黄夫人终于接过孩子,发现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他却一声都没哭,眼睛瞪得大大的,欢天喜地地抓着那枚精致的配饰。

“多谢阁主出手相救。”此事黄当家也捧着肚子跑过来了,又是鞠躬,又是道谢,好半天才问道,“敢问阁主这是何物?”

终归是抓周宴,最后抓到什么,总要有个交代。

魏琛回忆了一下,答道:“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肖庄主送的,说是他在北域寻到的灵石,将以此铸剑。”在黄夫人越来越难看的神色中,他一拍脑袋,四下环顾一圈,“对了,子书没来吗?”

“上月他带儿子启程去雪翎宫了。”喻当家开口解围道,“阿钦身体一直不好。”他顿了顿,“这枚石佩你们就拿着吧,日后是否习武,由孩子自己决定。”

来自西北大漠的黄夫人犹豫片刻,还是豪爽大方的本性占了上风,点点头,道:“是,族长。”又对魏琛福身行礼,“多谢阁主不吝相赠。”

魏琛连忙摆摆手:“何足挂齿。”他想想,又道,“那要说好了,以后若是他想要习武,可得先找我。”

黄当家无奈拱手,应道:“一定。”

 

或许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当别的孩子还在满地乱爬的时候,黄少天已经学会勉强走路,挥舞着端午节摆在宅院各处的菖蒲,犹如挥动一把真正的绝世宝剑,身上到处沾着特殊的香气,有些呛人,但总体是好闻的。

终于有一天,黄夫人妥协了,对自己的丈夫说:“送他去蓝雨阁学剑吧。”

于是,刚刚无师自通地学会顺畅地挥舞菖蒲,转动青竹的小小少年背上行囊,来到了传言中拥有无上剑道的蓝雨阁。

剑绝对是江湖上用得最广的兵器,最易入门,却最难学精。剑法变幻莫测,多走轻灵一脉,对身法要求也高,若想剑术登堂入室,内力和外功都不能落下,否则与江湖上那些自称负剑游侠的无赖之辈又有何区别?

这句话是魏琛说给刚入门的黄少天听的,彼时小小的少年连话都说不清楚,吃力地举着比他身高还长的剑,站在烈日下,看着自己的师傅啃着自家送来的瓜果,然后吐了吐舌头。

“少天啊,”魏琛坐在蓝雨阁的一处水榭的回廊下,除却被烈日晒得滚烫的庭院,不远处就是碧波粼粼,游鱼嬉戏,把啃完的瓜皮放到一边,“你知道剑是用来干什么的吗?”

小小的少年歪过头,还没长齐乳牙,咿咿呀呀地说了几句,魏琛压根没仔细听,等耳边没了声音,才拿起一个新鲜的紫奈,“咔嚓”咬了一口:“错了!”他摇了摇手指,目光炯然如剑,一瞬间胜过炽烈阳光,“剑,就是为了杀人!”

黄少天愣住,从未听过的说法令他好奇,不由得略微倾了倾身子,举在头顶上的剑顿时一歪,差点掉下来。

魏琛徐徐道:“世上多是背信轻诺之徒,不仁不义之流,但大多罪不致死。杀该杀之人,肃清人间正道,当是剑道至上,滥杀错杀则是下下,而空有绝世剑术,却一无作为,也将落于下乘。”

黄少天神色微动,似乎心有所悟,但这些许多人想了一辈子都没有明白的艰深道理,还不是此刻的他能明白的。

魏琛深知不能揠苗助长,也不做强求,默算了一下时间,就站起身,拍拍衣服,端起果盘,示意他放下剑。

黄少天松开手,把剑捧回魏琛面前。

魏琛把剑系回腰间,有些得意地问:“你觉得这把兵器怎么样?”

当时的黄少天一脸崇拜仰慕地看着自己刚拜的师父,而几年后,早就舞剑舞得如臂使指的小剑客拍着新来的同族的少年,恨铁不成钢地评论:“魏老大那把剑,说是剑都寒碜,长得分明更像棍子,还是后厨的烧火棍!太重了!而且丑得我都不想说话——”

“小兔崽子!再说一遍!”偶然间路过,偷偷摸摸躲在关门弟子身后,打算听听黄少天如何夸自己的魏琛暴跳如雷。黄少天一回头,心说大事不妙,拔腿就跑,和魏琛在蓝雨阁的三十六水榭和七十二亭台里兜圈子。

两人你追我跑了将近半个时辰,谁也奈何不了谁,最后还是魏琛经验丰富,瞅准黄少天一个错步就拎着他的衣领,恶狠狠地道:“你说什么!”

“魏老大我错了!”黄少天大叫,“来人啊!杀人啦!师傅不要脸啦!欺负徒弟啦!”

魏琛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把他放下来,怒哼一声:“那你想要什么样的剑?”

“当然是又轻又快的!”黄少天立刻答,“还得好看,起码得配得上我的审美才行。”

“臭小子!”魏琛笑骂了一句,“要求还挺高。知道了,你回去收拾好东西,过几天跟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黄少天问。

魏琛瞅了眼他一直戴在身上的配饰,道:“去找你肖叔叔,他还欠我一柄剑。”

 

这柄剑,便是名动天下的冰雨。

长约三尺三,以灵石铸造,通体冰蓝,薄如蝉翼,冷若寒泉,可摧金断玉,削发斩沙,是天下至轻至灵,最快最利之剑。

冰雨铸成之日,炼炉之内并无太多动静,只是取剑之时蓝光乍现,即冷且锐。雷霆山庄庄主观剑之后,批语“杀人之利器”,正印证了黄少天此后在江湖上的赫赫威名。

 

那是他初出茅庐后的第一场江湖盛会,当时正如日中天的嘉世做东,宴请各大门派,八方宾客,来者不拒。

彼年,世道还算太平,没什么妖魔出来作祟,只是盛会举办前夕,听闻西域有一伙马贼兴起,四处兴风作浪,但于中原武林,委实隔得太远,鞭长莫及。虚空鬼教正飞鸽来书,请求一同剿灭,然而未等消息抵达中原,这伙马贼就一夜之间消隐无踪,三日后才有人在绿洲泉边见到这伙人的尸体,俱是一剑穿心而亡,很是利落干脆,料想出手之人定非凡夫俗子,而是于剑道一途,深有造诣。

“剑是杀人剑,道是修罗道。”叶秋抛了两下不知道从哪儿寻到的菖蒲花,随手在手里挽了个招式,驱散了一群惹人厌的蚊虫,“近来是这个传闻吧。”

“确是如此。”林杰拿过桌上的茶盏,呷了一口茶。四下皆是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里的江湖各大门派的掌门人,这动作只有他做起来毫不违和,连语气也谦和有礼,“崇岭的黑云寨,天法寺的妖僧,还有从虚空鬼教那里叛逃的弟子,都被他一个人解决了。”

“还有一伙从钟明山那里路过的劫匪。”侧旁有人补充了句,语气很沉稳,“被救下的百姓说——剑术无双。”

“还是杰希你记性好。”林杰笑了一声,抬眸望向对面的肖子书,“肖庄主,若非林某记错,冰雨是您的作品?”

肖子书支着额头,淡淡回道:“魏阁主给他的关门弟子求铸的,江湖上人尽皆知。”

“但听说,少阁主另立他人。”又有人道。

肖时钦笑了一声,带出一点咳音。

“喻云斐的独子,自然是有过人之处。”肖子书皱起眉,抬手想去拉过肖时钦,却又放下手,冷淡道,“等人来了,你们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何必在此多费口舌?”

“前辈说的在理。”叶秋附和。

主人发话了,江湖前辈们也给了面子,宾客们顿时安静下来。

不多时,一道身影就如白虹贯日般从高处直坠而下,蓝衫猎猎,长剑冷冽,英姿飒爽,但看样子似乎已经听了许久众人的闲谈了。在场的人都有些尴尬,叶秋却毫无自觉地挥了挥手,开门见山,直入正题:“你是黄少天吧?”

“正是。”黄少天大大方方地拱手道,“你就是叶秋?”

叶秋随意抛掉手中的菖蒲,抬手握住了成名兵器却邪,笑了一下,纠正道:“要叫前辈。”

“师父和少阁主都说你很厉害。”黄少天不理他,顾自道,龇了一下牙齿,眉眼的弧度霎时凌厉起来,犹如利剑出鞘,寒芒乍现,“打一场如何?”

叶秋从椅子上站起,松了松筋骨,足尖一点,轻身一跃而起:“自当奉陪。”

江湖上后来一直流传着几大未解之谜,包含了肖时钦的闪影里的暗器到底有多少,王杰希的灭绝星尘到底有多重,以及叶秋到底有多强和黄少天的剑到底有多快。

那是一场属于江湖上年轻一辈的比试。开场之时,就颇为惊心动魄。银矛红缨接连突刺,随同主人一道抢步上前,冰蓝长剑叮叮当当恰点在猛若烈火的攻势的最弱一点,如风似冰,总寻最细小破绽之处予以突破

两人试探着战过一轮,心中都有所计较,随后不约而同退开半步,拉开距离。

沉静片刻,叶秋提气轻身,手腕却力道一沉。黄少天剑尖斜指,猝然上撩接前刺,矛与剑在半空中对撞,剑如游龙向侧面划开,绕过半圈,掠向叶秋的胸前。叶秋一勾手腕,错步回防,却邪架住冰雨,向前一使力,震开趁势而上的剑气。

黄少天趔趄半步,稳住身体。叶秋无动于衷,由他施为,就见未来江湖上最强的剑客收剑回鞘,施了一个礼,爽快道:“名不虚传,是我输了。”

叶秋一挑眉,毫不客气地接下了这句赞美。人群中纷纷道:“少年英才,日后前途无量!”

这些人,总是无意间一语成谶。

 

“说起来,好像很少有人在江湖盛会上挑战你的吧?”多年之后,张新杰如是问道。

闻言,肖时钦立时笑出了声,代为答道:“那是你参加得少,雪翎宫不问世事惯了。那些年,挑战他简直要排队,尤其在这种公开场合。”

“嗯,是这样。”已将姓名改回叶修的人靠在竹榻上,顺带换了个姿势,“我记得王杰希也挑战过我,喻文州和你倒是都没有——非常有自知之明。”

被点名的几人都露出无奈的神情。这家伙的武功造诣有目共睹,后来到了几乎封神的地步,也就没什么人再去自取其辱了。再说江湖上虽然人才辈出,但像他们这般顶尖的,终归还是少数。

“所以我们为何来这里?”叶修伸手去够桌上的茶盏,还差了一尺距离,于是一掌拍下,震动桌面,勾住了滑来的白瓷杯,“大夏天的,不去微草阁,跑来蓝雨阁?”

蓝雨阁阁主喻文州笑了笑,语气颇有几分调侃意味:“前辈也可体验一下我云越的夏天。”

叶修丝毫不买帐,径自道:“我更想体验雪翎宫的。”

“少说两句吧。”王杰希看了他一眼,中肯道,但怎么听都有几分藏得极好的幸灾乐祸,“你看新杰理你了吗?”

张新杰抿了抿杯中茶,不发话。

“所以我们到底来这儿干什么?”叶修再次问道,在竹榻上躺不住了,背后整个发烫,一下子恍然大悟,“我都忘了,你们几个全是阴寒内力吧?”

喻文州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道:“于避暑一道,看来还是我等更有研究。”

叶修没辙了,暗道自己到底为何要与这群肚肠九曲十八弯的人为伍作伴,殊不知自己也是其中一员,转而扬起声音,喊道:“黄少天呢?让他出来!是他请我们来的,怎么连点冰块都不提供?要是诸位在这里热死了,传出去,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只有你会热死。”王杰希毫不留情地指出。

张新杰低头饮茶,不觉呛了一口。

肖时钦以扇遮面,肩膀耸动不止。

“你早说便是。”喻文州笑了笑,“我这就遣人去冰窖里拿。”言罢,招手唤过堂外弟子,吩咐了两句。

不多时,蓝雨阁的弟子抬了一个置满冰块的木桶进门,无论真实效果几何,反正叶修是觉得浑身一爽利,起身挪到了桌边,慢慢喝茶。

肖时钦接过喻文州递来的一串冰镇葡萄,道了声谢,开口道:“黄少请我等来此,似乎是想请铸一柄剑。”

王杰希不解:“那他去雷霆山庄找你不就好了?”

肖时钦扬起眉,道:“我今年在扩建山庄,重新布置阵法机关,你忘了?”他顿了顿,“而且先前的材料大多消耗殆尽,我正四处游历寻找。”

“是这样,”喻文州作证,应道,“故而我与少天就请时钦过来开炉铸剑。我阁也有修行此道的弟子,不知庄主可看得上这些材料?”

肖时钦眨了眨眼睛:“你送我,我就看得上。”

“至于诸位,”喻文州摸了摸下巴,道,“少天研读古卷,与我说,想用雪翎宫的无根水,微草阁的天心玉,苏棠的红焰石和我蓝雨阁的天外陨铁铸剑,请求各位不吝襄助。”

叶修立时坐直了身子,惊叹道:“嚯,这剑值钱,这堆材料,就是烧成一个铁球,搁外面都要抢破头。”

“而且重。”当今天下铸器师第一人肖时钦发话点评,“恕我直言,此剑难使,即使轻于原本的灭绝星尘,也绝不可,毕竟灭绝星尘是刀,而这是剑。”

王杰希点点头,亦道:“刀剑形似,但本质大相径庭。”

张新杰也说:“兵器过重,不利施展。”

喻文州环视一圈,对这个反应早有预料,从容道:“少天知道诸位会反对,所以才请大家过来看看我阁新收的弟子。”

肖时钦当即颔首答应:“也好,让我看看剑主,或可量身定制一番。”

喻文州笑道:“那我去叫他们。”

 

云越地区的八月,就算是在架在水面之上的蓝雨阁,也着实要命。

黄少天一个翻身,从亭子的最高处跃下,踩着水花一口气不歇从栈桥的悬索上滑过,还探手摘了一朵金黄的菖蒲花,揣入袖中,最后轻巧踏上岸。

他呼出一口气,蓝衫被水上的风微微吹拂,连激荡出的弧度都透出凛然的剑意,只是一开口就破坏了这种绝世高手的风范和气度:“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帅?好了,其实你不用回答,答案是一定的——”

折着菖蒲的少年原本被他的风华所慑,然而一下子就回到原点,真心实意地翻了个白眼。

黄少天并没有注意到,背着身抽剑而出,挟着劲风压弯无数草叶,水中却未见丝毫涟漪波澜。他接连疾刺几下,菖蒲花纷纷从长叶边跌落,又被剑风一荡,悉数被他揽入袖中,空气中弥散的满是清冽的香气。

“师父,”这下少年开口了,好奇地问道,“这端午节才摘菖蒲,辟邪驱秽,现在八月,是什么讲究?”

“这就是你不懂了吧。”黄少天得意洋洋地道,“传说菖蒲只为知己开花,我去采了,当然是送人,这样寓意好,又省钱!”

“最后才是重点吧……”少年吐槽,猝不及防就被塞了满怀的菖蒲花,连头上也插了一朵,模样很是滑稽。

黄少天哈哈大笑,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乱说什么呢!你是没见过他们的坑爹!别以为一个两个都是江湖上有名的前辈,你看看阁主,大家都说他脾气好,但上次你偷吃枕云酥,他还不是罚你去扫柴房?”

“拜托,那次是师父你半夜想吃,叫我出去拿的吧?”少年甩了甩头,把那朵花甩下来,一抬头,差点吓得掉下岸边,失声喊道,“阁主!”

黄少天神采飞扬的脸顿时僵住,一点一点慢慢回过头去,正对上喻文州高深莫测的眼神。

“少天,”喻文州的语气极为轻柔,像是阳春三月最和煦的风,但在这盛夏吹过,却莫名带了一丝凉意,“看来我上次罚错人,委屈瀚文给你背锅,那下个月柴房就交给你了——”

“阁主我错了!”黄少天立马双手合十,连连道,“我知道那盒糕点是要送给肖时钦的!如果是你的我肯定不会——”

“不会怎样?”耳边风声骤急,三把飞刀几乎是贴着他的头皮擦过去。肖时钦扣着闪影,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好你个黄少天!送给我的糕点就竟然被你给吞了!”

完了完了。

黄少天理亏,索性不再解释,也无心恋战,飞身就跑,绝顶的轻功发挥到了极致,从亭台水榭上一掠而过,比飞燕雀鸟更快,眨眼间就剩下一个模糊的远影。

肖时钦深知自己轻功内力都不如他,此刻身在蓝雨阁,更是连地形优势都输了——若是在雷霆山庄,一大片机关应声而动,才是上策,于是根本没抬步去追,就此作罢,和喻文州领着卢瀚文一道回去了。

本就是见喻文州去寻黄少天,久不归来,他才出门而去,谁成想竟听了这么一出,难怪喻文州肯大夏天站外头,耐心等这么久。

二人带着捧着一大把菖蒲花的卢瀚文回到厅堂,几人都很讶异。叶修率先问了一句:“你阁什么时候收了女弟子?”

王杰希深以为然:“与传统不和。”

作为神医,张新杰默默等他们俩说完,才慢悠悠道:“是男孩。”

叶修一口茶喷了出来,就见小弟子跑上前,把花分发给他们,自个儿顺手就挂在了伞上,定睛一看,真的是一位利落的少年,只是刚才被花遮住了,才难得走了眼,看得出有些根基,但还不深厚,假以时日,定然要在江湖上掀起一番风云。

“不错,黄少天这回很有眼光。”王杰希最先点评,换了副温和脸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拱手一拜,道:“见过各位前辈。我乃蓝雨剑圣门下,卢瀚文。”

这回喷茶变成了肖时钦:“黄少他还真是一点不谦虚啊。”

喻文州轻笑一声。

“怎么,事实如此,你有意见?”门外恰传来朗朗的一声,黄少天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一步踏进门,背上负着冰雨,一身蓝衫,模样也俊,当真是让人见了就叫一声好。

然而肖时钦只是冷笑一声,道:“你赔我一盒枕云酥我就没意见。”

“这个……”黄少天立时泄了气,顾左右而言他,“你们见过瀚文了吧?感觉如何?这柄剑我就想给他铸。这小子是我和文州在西域捡的,家里是被马贼所劫的中原走商。我和阁主商量,以后蓝雨阁也会交给他。借个你们的人情,打个好点的兵器很正常对吧?连剑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叫焰影如何?”

黄少天的嘴皮子和他的剑一样闻名遐迩,饶是在场诸人与他相交多年,也还是有些习惯不来,一时没找到重点。

过了一会儿,肖时钦才理清思路,道:“你蓝雨阁又抢了一回兵器的命名。”

几人都笑。

叶修先发制人,道:“这名字最好的兵器,想必千机伞当仁不让。”

王杰希不甘示弱,说:“我觉得还是灭绝星尘最好听。”

张新杰摇头:“还是逆光更胜一筹。”

“分明是我取的冰雨最好听!”黄少天打断几人正要开始的争执,高高举起手,脚下步伐一晃,就来到了卢瀚文身边,“焰影排第二!”还不等其余几人反驳,他就继续道,“瀚文虽然年纪小,但臂力惊人,就适合使重剑,不信你们过来和他扳手腕,输了我保证不说出去!哎,那个肖时钦,你要是赢了,我给你买一年份的枕云酥!”

“哦?”肖时钦立刻有些心动,思忖片刻,还是稳住了心神,骂道,“得了吧你,明知道我靠的都是巧劲,还让比蛮力,你先把那盒还来再说。”

黄少天转了转眼睛:“那……叶修?您老人家可是武林泰斗!快来教导一下后辈!”

“老了老了,”叶修拱手,“不好意思和年轻人动手。”

“你还有不好意思的事?”黄少天抓住机会嘲了一句,又去“不怀好意”地恭维王杰希,“来,微草阁的阁主,最擅长种石榴。”

王杰希八风不动,稳稳道:“把你的弟子给我,我就答应。”

“滚!”黄少天送了他一字真言,下半句还没说,就被叶修抢去了话茬:“新杰你别问了,和神医比武,你听听好笑不好笑。”

话音刚落,机敏如喻文州早已退到了门口,风度翩翩地告辞道:“我去拿些水果。”

黄少天跳脚:“你们一个两个!到底答应不答应!”

几人喝茶的喝茶,看风景的看风景,倒是叶修主动提议:“干脆你们俩比一场好了。”

“这个好!”大家纷纷鼓掌。

黄少天搞不清楚怎么就把自己套进去了,莫名其妙就骑虎难下,但他并不在意这些,索性答应了,随手抽了一根菖蒲叶当作剑,就朝卢瀚文攻去。

卢瀚文抽出背上的重剑,对上柔弱细嫩的菖蒲叶竟发出金铁交加之声。

别看这剑重,几乎比他人还大,少年挥舞起来竟是轻巧至极,剑网织得密不透风,颇有黄少天剑圣的风范,不辱他的师父的威名。

“当真不错。”张新杰点评。

话音未落,黄少天陡然变招,屈指一弹菖蒲,铿锵几下点在重剑之侧的同一位置,响动一次大过一次,最后一下,听得观战几人都是心头一紧,却见卢瀚文的重剑被压到贴近地面的地方,又猛然反弹挥起,在空中抡过整整一圈,伴着“砰”的一声巨响,生生砸裂了地砖。

叶修情不自禁叫了一声:“好!”

王杰希也毫不吝啬地鼓了两下掌。

“如何?”黄少天扬起眉毛,甩了甩手腕,菖蒲先前承了如此大的力道,此刻终化为齑粉,将香气洒落在空气中,“这可是我亲自挑的弟子,绝对不会差!”

肖时钦不置可否,瞧着一大一小两个动作统一地歪头望着自己,终是拗不过,破了功,竖起一根手指:“一年份的枕云酥,最少两百盒。”

黄少天听到前半句还觉得尚可,后半句就忍不住跳起来:“我靠!两百盒!肖时钦你——”

“我怎么了?”肖时钦反问。

“没,没什么。”黄少天想起自己现在有求于他,只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龇牙咧嘴地假装万事太平,“你太厉害了!小卢的剑就拜托你们了!”

肖时钦笑出了声,拱手行礼:“自当不辱使命。”

 

比起江湖上的太多人,黄少天的一生过得平安顺遂,偶有波折,却不曾大起大落,但若要说,是他天生运气好,好像也未必。

昔年出道之时,黄少天游历四方,南至云越,北达辰华,东临苏棠,西去大漠,一柄长剑如臂使指,身如惊鸿游龙,山匪马贼纷纷败落,平定山头无数,所救黎明百姓不可数。

待红衣教重出江湖,几大门派率众追杀张云珏。黄少天在此功不可没,数次救同袍于危难之间。若是没有那一柄冰雨从天而降,斩落长空,不知道要多费多少功夫,才能剿灭红衣,又不知将有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而后云罗暗中刺杀喻文州,殃及蓝雨阁,乃至整个云越地区。黄少天孤身独剑,在这一方生养他的水土上四处奔波,将云罗刺客一一斩于剑下,逼迫其退出中原,重归安宁。

多年后,朝堂风云变幻,齐王谋反,嘉世亦牵连其中。黄少天得信,率先出手襄助叶修,闯禁地,夺密信,为友守后路,护家国,自苏棠至京城一线,解决杀手暗探无数,避免叶修遭遇腹背受敌的窘境。

复几年,云罗贼心不死,绑架肖时钦。黄少天大胆闯入异国境内,以云罗武林新秀之名,击败众多高手,于王宫正殿箭雨之中不顾安危,飞身相救。

又,九州激荡,北燕南侵,辰华危在旦夕。黄少天留书一封,刺杀主将,即便不成,也欲以死明志,最终得好友援助,杀入帐中,一剑穿心,得以功成身退。

此后,江湖上太平长安,不曾再有大劫大难,但黄少天竭力为友、为家国一路出生入死,却不会有人忘记片刻。

 

黄少天这么多年,从未向他们请求过什么,只是一柄剑,何况还是为他的徒弟,作为知己好友,自当尽力满足,先前推脱,不过是玩笑而已。

几人各自散去,快马加鞭赶回门派,取了铸剑所需的材料回到蓝雨阁,交给一同将炼炉器械准备妥当的黄少天和肖时钦。焰影铸成那日,烈火倏忽窜过,犹似冰雨取剑之时,蓝光如龙而过,片刻后又烟消云散,只留赤红剑身横躺在无根水中。

卢瀚文伸手触及剑锋,立刻感到指尖滚烫,似有烈火灼烧,但他还是强忍着将剑拿了出来。赤色光华乍现即消,发出一声沉沉的龙吟。

“如何?二位可满意?”肖时钦折了折衣袖,举步上前,掌心虚虚拢住剑尖,而后猛地一使力,割破了皮肤,将血淌落在剑上,“神兵出鞘,须得饮血方还,而初饮铸器师的血,能让兵器在主人手中更加合乎心意。”

黄少天瞅了瞅他,说:“你还是先包扎一下吧,别废话了,你告诉我这玩意儿也没用,我会用剑就行了,不和你抢活干。”

张新杰立即取了洁净的白布和药粉递来。

肖时钦轻笑一声,接过,快速处理了一下,蹲下身,问卢瀚文:“你对以后,有什么打算吗?比如说拿这柄剑做什么?”

“嗯……”卢瀚文歪过头,仔细想了很久,回答,“想做师父那样的人!”

“只是这样?”王杰希挑眉。

“什么叫只是这样?王杰希你会不会说话?”黄少天立刻瞪起眸子,“和我一样还不够吗?想我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武艺高绝,独步天下……”

“等等,独步天下你问过我了吗?”叶修用伞尖点了点地面,“还真是大言不惭啊!”

“那是你好不好?”黄少天反驳。

“那就……”卢瀚文又想了想,举起手,口齿清楚,一字一句地道,“要比师父还厉害!”

炼炉内一下子静了,几人对视一眼,神情颇有些感慨。

喻文州率先打破沉默,鼓了鼓掌,俯身摸了摸卢瀚文的头,说:“很好,我和少天都会期待这一天的。”

肖时钦也道:“我也会等着将焰影写入《百兵谱》的时候。”

“哎,江湖上真是代代有才人啊!”叶修感叹道,“诸位,我们后继有人。”

王杰希点点头,摸了摸腰间的灭绝星尘,见张新杰也摩挲了两下藏着逆光的衣袖。

“那师父的冰雨呢?”卢瀚文又问。

黄少天摆摆手:“你担心这个干什么?这剑就在这儿,以后总会有人拿起它,继续它的使命。”他顿了顿,又道,“再说,你好好练剑修心就行了,反正现在冰雨还是你师父我的,等你以后哪一天能打败我了,天下武学融会贯通,说不定就打算改用轻剑了。总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说得好。”肖时钦附和,“天下兵器,种类繁多,然而万变不离其宗。”他扬起眉眼,道,“兵器最初只为杀人而生,‘杀该杀之人’说起来简单,可这条路走起来却困难重重。这么多年来,能以此为道,走得最远的,就只有你一人了。”

黄少天马上接话:“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

喻文州失笑摇头,拍了拍卢瀚文的肩膀:“今日耽搁了这么久,该去练剑了。”

“是!”卢瀚文大声答应,而后转身就带着焰影跑出了门。

“等等你师父我!”黄少天跟着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到门口却一转身,鞠了一躬,而后不等几人回礼,就消失在了视野尽头。

“这家伙,”王杰希没忍住,笑了一声,道,“总是这样。”

几人深以为然地默契颔首。

明明其实他们都有这个毛病——总将别人的帮忙看得重若泰山,铭记在心,而将自己的恩惠当作轻若鸿毛,转瞬就忘。

这大概才是所谓的“无上之道”吧。

 

杀人之器,以杀止杀,以守其心,明其志,证其道。

 

= END =

 

 

 

 

 

 

感谢你看到这里。

 

以下是《百兵谱》系列中所有做过设想的设定,有一部分因为剧情架构和篇幅等问题,没有使用,现在一并放出。其中有几篇将写成文,将收录在本中。

 

《百兵谱》

 

逆光,袖中刀,仁者之刃。

 

灭神,杖也,大凶之器,君子之兵。

 

闪影,扇也,诡兵之暗器。

 

灭绝星尘,刀也,王者之器,传承之刃。

 

冰雨,剑也,杀人之利器。

 

却邪,战矛,百兵之尊,圣者之兵。

 

火舞流炎,战矛,将者兵,霸道器。

 

劫风,杖也,国之重器。

 

四轮天舞/红莲天舞,鬼蜮之兵。

 

外谱附录:

千机,伞也,千机百变,众兵荟萃。

 

 

 

人设:

 

张新杰:岭南王小公子。父故岭南王,母故岭南王妃。师承北域雪翎宫神医,后定居丰晔霸图境内。

 

喻文州:云越喻家本家少爷。生父云罗驸马君无争,生母云罗摄政兰公主,表妹楚云秀。养父喻家当家喻云斐,婶婶南疆星罗城红衣教肖明嫣,堂妹红衣教张云珏。师承云越蓝雨阁阁主魏琛,后继任阁主。

 

叶修:京城叶丞相长子。家族故交雷霆山庄肖家。原苏棠嘉世掌门,后留在兴欣客栈。

 

肖时钦:钟明山雷霆山庄少庄主。父雷霆山庄庄主肖子书,母早亡,姑姑肖明嫣,表妹张云珏。后继任庄主。

 

王杰希:辰华微草阁掌门弟子。父母不详。师承微草阁阁主林杰,后继任阁主。

 

黄少天:云越喻家旁系黄家少爷。父黄家当家,母黄家主母。师承魏琛,后继任副阁主,收徒卢瀚文。

 

楚云秀:云罗云鸿女王。母秋水公主,姨母兰公主,姨父君无争,表兄喻文州。

 

李轩:西域大漠虚空鬼教教主。

 

吴羽策:西域大漠虚空鬼教副教主。

 

唐柔:京城富商唐书森独女,母亲毒仙苏芷柔,兴欣客栈沽酒女。后蒙叶修指点。

 

周泽楷:北燕皇子。父北燕帝皇,母北燕宠妃。

 

FIN

 

本系列后续出本的事情希望大家可以多多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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