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喻黄］封缄 85
*黄少：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是八卦自己飞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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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天阴着，光线不太好，像是要下雨的样子，气温也比昨天降了不少，出了空调房，风吹在面门上，有种并不蜇人的温暖。
黄少天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走出门，一抬头，端端正正地对上一双不对称的大小眼。
他一愣，迟滞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吓了一大跳，脱口喊道：“王不留行？”他甩了甩头，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游魂似的往后看了一眼，才记起喻文州带着莉莉，与蜂鸟和吴雪峰一道出门办理收养手续了，暂时回不来，不由更加纳闷，疑惑道，“你大清早过来是有事吗？我跟你说，会面申请我还在写，你先别急着催。我知道，反正你就是打定主意，不会同意了是吧？我可不想讨打……”
他心里正犯嘀咕，也并不是拿不定面对这位少将的方法，只是俩人毕竟做过一段时间的假情敌，单独相处起来总感觉怪怪的，何况军部拥有这个国家最具决定性的力量，也容不得他不严阵以待。
王杰希仍是上次见面的那身笔挺军装，跟个水泥桩子似的杵在他房间外的走廊上，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了，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挟着个牛皮纸档案袋，神色冷肃，目光凌厉，要不是这里是自己的地盘，又确信人手上没拿武器，黄少天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终于忍耐到了极限，下一秒就要掏枪把自己毙了。
想到这里，黄少天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寒颤，连忙走上前去，仿佛几秒钟前未曾张口抱怨一般，笑脸相迎道：“王少将，您怎么有空大驾光临？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是不是您终于满意我写的会面申请了？那您也不用亲自跑一趟吧，太客气了！那您看我们什么时候见面呢？要不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刚好您也在我面前，这儿以前又是军事指挥所，再合适不过——”
他语气饱满，热烈真挚，又夹杂有强烈的戏剧性，王杰希额角的青筋跳了跳，终于还是忍不了他的聒噪，皱眉打断道：“闭嘴！”不愿再给人任何一个见缝插针的机会，王杰希直接把臂弯中的档案袋一把塞进了黄少天怀里，大概是故意没掌控好力度，推得人一趔趄。黄少天没有心理准备，差点失手掉了袋子，幸好赶在它落地前抄手捞进怀里。
这一手露得漂亮，就算是王杰希也挑不出什么错来，但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对于挽救黄少天在心中的形象无济于事。
黄少天没去杠人逼视的目光，低头把档案袋翻来覆去地打量一遍，没从外部发现什么端倪，不由愈加谨慎起来。
“别看了，里面没炸弹。”王杰希一点不幽默，相反还非常生硬地说了个冷笑话，语气中的愠怒之意几乎要漫溢出来，“这是进入东郊陵园的许可和证明。”
“进入东郊陵园？”黄少天念叨着重复一遍，一下子大惊失色，“你你你……你居然同意了？会面申请不要了？不是，怎么商议详谈也不要了？蓝溪就这么同意了？”他把档案袋宝贝似的揣在怀里，免得人反悔抢回去，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看得王杰希牙痒痒，手在身侧攥了拳，又缓缓松开，强忍住把人一拳揍翻在地的冲动。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王杰希朝人冷冷讽刺道，“你倒是傍了个好男朋友。”就为了替他解决一个谈判任务，这位凤凰先生竟然请动中央军部，深更半夜打电话到绛城申斥自己，勒令配合Cage的行动。
听他嘲笑，黄少天不仅不生气，反而一脸受用，顺着杆子往上爬得飞快，张口就回怼道：“苏雀他就是好，你要是不服气，你也找一个啊！”
这一刀可是扎心了。
想到仍是下落不明，音信全无的肖时钦，王杰希不由眼神一暗，着实被他气得不轻，半晌都无话可说，扭过头去，正见一个胖胖的男人边抬袖擦着汗，边一路小跑过来，不由出声喝道：“什么人！”
或许是由于体型的关系，男人跑得并不快，好不容易才颠着肚子到了他们面前，一口气不歇地就朝黄少天鞠躬，喘着粗气，恭恭敬敬道：“迦楼罗先生。”
黄少天心惊胆战地打量着他，有些拿捏不准他究竟能不能弯下腰，赶忙把人扶起来，然而上下打量一番，搜遍脑海也还是觉得这张圆润富态的脸极其陌生，试探着道：“请问您是——”
“忘了自我介绍了。”男人一拍肚子，肥肉甩了两下才稳住，“我叫林成，是THUNDER中心绛城分部的部长。”
“部长先生？”黄少天吃惊，是真的意外。王杰希也露出古怪神情。
并不是歧视胖子，只是Cage毕竟是特工组织，向来很讲究身材，这种款式的夜莺，俩人都还是头一次见。
林成点点头，回应过黄少天，抹了抹脖子上的褶皱，小心赔着笑道：“不好意思，迦楼罗先生，之前有所怠慢，请您谅解。”他一身的世故圆滑，老油条般的作风也令人惊奇，尤其上来就是点头哈腰，令黄少天实在有点摸不着头脑：“您别这样。突然来访，是分部出了什么事吗？”
林成摸了摸肚子，神情有些尴尬地应答道：“分部没什么事。”他顿了顿，又吞吞吐吐地说，“是这样，您知道的吧，之前我们不是带薪休假嘛……”
他才刚起了头，黄少天心中就升腾起一丝不妙的预感，还夹杂着一丝异样，含糊地“嗯”了声，尽量不动声色地询问道：“你们又回来上班了？”他回想了一下前段时间，蜂鸟磨破了嘴皮子也没能说动几维鸟重回工作岗位，试图宽慰自己，却在下一句回答中打碎了幻想。
“是的。”林成又是赔礼，又是道歉，“真的很抱歉，耽误了您的工作。”他犹豫了一会儿，偷偷地往前迈了一步，小声解释，“今天早上，隼先生临时召集我们紧急开会，把我们挨个骂了一通，命令我们赶紧滚回来上班。”
果然。
黄少天心想。
他就知道，除了肖时钦，谁有那么大面子，叫得动这些眼高于顶，与Cage格格不入的几维鸟？
“之前都是误会！误会哈！”林成还在锲而不舍地打圆场，努力把之前种种尽数揭过，假装无事发生。
如今提起肖时钦，黄少天的感受已与过去截然不同。横隔在银蛇与Cage之间，有太多仇怨与谎言，也有数不清的错误与惩戒，从Quetzalcoatl到Red，从地狱到炼狱，双方都将这一切全数压在他身上，不容任何喘息与逃避。
就这个方面而言，银蛇与Cage，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这毕竟是过去了，但有些人，就被永远留在了过往的执念里，始终徘徊在原地。
黄少天一个走神，王杰希适时接了话茬，状似无意地问道：“隼出院了？”
林成愣住，反问道：“您是？”
王杰希简明扼要地自我介绍道：“军部，微草，王不留行。”
没料到，林成的眼神一下子尖锐起来，盯着人看了半晌工夫，才发出一声鄙夷的嗤笑，扯着黄少天走到一边，愤愤不平道：“先生，您怎么和这个家伙在一起啊？”
黄少天侧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有些落寞的王杰希，心里没什么特别的情绪，随口道：“工作往来，没办法避开。”
“哦。”林成看起来还是有些忧心忡忡，“先生，我跟您讲，他不是好人，您不要多搭理他。”他小声嘀咕，“要不是他，隼先生也不会气到住院。”他没忍住，恨恨骂道，“渣男！居然敢玩弄先生的感情！”
原来还挺忠心耿耿的，也意外很单纯，和迦陵频伽挺像的。这么说也许更合适——他们身上都或多或少折射出肖时钦的影子。
黄少天觉得有些好笑，还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难以言喻地哽住咽喉。为Cage执掌信息流，立下汗马功劳的几维鸟，竟然是这样一群生活在象牙塔里的人们，天真懵懂还单纯，助纣为虐而不自知。
——那肖时钦呢？他到底明不明白，这么多年，他究竟在做什么？
黄少天不觉在心里长叹一声，面上只是笑笑，应了：“你放心，过了这次任务，就不会再和他碰面了。”
“那就好，那就好。”林成松了一口气，拍拍肚子，“不然我铁定得被他气得少活十年！”
黄少天轻微颔首，也问出了自己关心的问题：“所以，隼先生身体怎么样了，是出院了吗？”
林成瞥了一眼王杰希，撇了撇嘴，回答道：“没呢！先生看起来精神状态不太好，蓝歌鸲和几个白玄鸥开救护车陪他来的，估摸着开完会又回医院去了。”
救护车……
黄少天有点汗颜，心说Cage这个隐藏的手段真是张扬而不失独特，不过他们的确想不到，现在肖时钦已经虚弱到去趟THUNDER中心的分部都需要救护车的地步。
——这到底是谁造成的？
黄少天在心里轻轻问自己。
——是Cage，还是银蛇？
他面上是若无其事地深表遗憾：“哦，我本来还想去探望先生呢。”他摊开手，肢体动作也很得体，仿佛真的很尊敬关心肖时钦似的，情真意切得都快把自己感动了，殊不知几天前，他还在心里咒人家快点死，未料到，这会儿就今非昔比了，“在明城的时候，先生对我照顾良多，他生病住院，我也非常担心他的健康。”
“我也想啊！”林成把肚子拍得啪啪响，看得黄少天一阵心惊，生怕他把自己的赘肉拍掉下来，“但凤凰先生说，先生需要安静休息，也没告诉我们先生在哪儿，所以还是只能放弃了。”
——看来这位部长先生是确实不知道肖时钦的去向。
黄少天心念一转，难得遇上了比他话还多的人，不知是不是林成前几天休假休得太闷，一下子碰上了可以聊天的人，根本刹不住车：“先生这次住院，虽然部里还没有正式发公告，但我们THUNDER中心早就传得七七八八了！那群秃鹫简直有毛病，白鹤先生也不好好管管他们！”他骂骂咧咧地道，“最可恨的就是那个王不留行！先生让他进监控室是信任他！他倒好，干的是不是人事？”
黄少天迭声附和，头点得像上了发条：“对对对，您说的太对了！只是秃鹫的话，哪至于把先生气成这样？您说的没错，他根本不是好人！”
林成眼前一亮，如同找到了知己一般，跟他你一言，我一语地责怪起王杰希来。中途，林成可能情绪有些过于激动，说话声音大了点，在一旁的王杰希好像听到了，撩起眼睑觑了他们一眼，但黄少天硬着头皮假装不知道，继续为林成捧场。
——也难为这家伙为了探听肖时钦的消息，被骂到现在还不走。
那厢林成根本不懂什么叫见好就收，情绪上头，热血沸腾，整个人脸红脖子粗，扯过黄少天还要再讲，可他嘴里翻来覆去又没什么别的有价值的信息，听得黄少天内心不住叫苦，嘴上敷衍，有些骑虎难下，不由自嘲，当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他哪里会想到，这世上还有比自己啰嗦的人？
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过了这回，我算是看明白了，凤凰先生才是对先生真的好，别的什么人都是过眼云烟！”林成唾沫星子都快飞出来，当着王杰希的面故意嚷嚷道，“凤凰先生和先生那是多少年风雨同舟的情分了！某些人半路杀出，真是居心叵测！”
黄少天扭头看了一眼，见人面沉似水，一副要发作的样子，赶紧拦住林成继续作死，劝道：“哎，您消消气，别太激动了，对身体不好，还是缓一缓吧。”
王杰希牵动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犹如一把凌厉的寒锋，今日单方面挨骂了这么久，竟破天荒头一遭地怼了回去：“凤凰先生？你以为他是真心对隼好——”
倏忽间，一个人高声打断他们，脸上笑容令人如沐春风，眼神却透出刻骨森然：“你们在议论什么？”
王杰希直起身子，一挑眉，露出一个挑衅的神情。
黄少天背对着来人，轻微一僵，随后利索地转过身，扬脸一笑：“苏老师！你可回来了！”
林成瞬间闭了嘴，眼观鼻，鼻观心地盯着脚尖，仿佛一直在神游天外。
一时，在这小小的拐角处，风云突变，暗流涌动，每个人都似戴着一张嵌入皮肤的面具，一颦一笑皆如木偶提线，背后牵连着巨大的谜团与奥妙——然而，再如何生动鲜活，不过是虚伪做作，可怜至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