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喻黄]封缄 138
*放假啦!耶!下周开始除了每周日的封缄之外,周三也可以更点别的东西w
*喻/黄双线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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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时钦咬着一支笔,坐在病床边,浏览着医生给出的诊断报告。
——轻微脑震荡,耳膜受损,右手腕骨裂,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
还好,并不严重,包括眉上一道流血最多的划伤,也只是看起来骇人,并没有伤到骨头。
肖时钦松了一口气,放下嘴里叼着的笔。
多亏喻文州和周泽楷当时还没有深入到防空洞内部,在楼梯上就察觉到异常,即时反击逃跑,才没葬身在这间地下密室。
这样的话,看来吴雪峰与银蛇勾结的事实已经无疑,也算解释得通。这位大校与叶家交情匪浅,在军部人脉甚广,故而能在Cage的天罗地网之中为苏沐秋提供长达十年的庇护,也没有什么好意外的。
肖时钦定了定神,拿起笔,在膝上摊开来的文件上批上处理意见。没办法,喻文州虽然只是轻伤,但毕竟是受到了八公斤炸药的冲击波的撞击,短时间内必然需要静养,那至于最近繁忙的工作,没办法,只好由他们接手了。
肖时钦把厚得像砖头一样的文件翻过去一页,才刚看了两个字,就听见背后有人敲了敲门。他头也不回地问了句:“谁?”果不其然就听见一个熟悉的讨厌的声音:“我。”
不过鉴于对方之前对自己表露过善意,肖时钦非常不情愿地把文件从腿上挪开,起身去把门打开,正与江波涛打了个照面。
“隼,”在如此紧张忙乱的氛围下,江波涛居然还十分轻松地微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接着侧头往病房内张望了一下,关切询问,“先生怎么样?”
确实,于情于理,按照对方的作风,就算是作秀,此刻也得过来瞧瞧。
肖时钦在心里有些恶意地揣测。近来江波涛对他的态度非常微妙,尽管表面看上去与过去差别不大,但他总觉得似乎背地里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他们素来交恶,这不同寻常,十有八九是什么阴谋,加上之前他当着整个决策层的面与张新杰彻底撕破了脸,总得多防着一点,省得被落井下石了还不自知。
肖时钦凝定了一下心神,没什么语气地平淡回答:“轻伤,没什么大碍。”
江波涛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十分虚伪:“那就好。”
然后两人一下子没了话题。
肖时钦扶着门框,心里逐渐生出一点不耐烦:“你还有什么事?”
江波涛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没说话,然后才侧身让开一条道,露出一个穿着制服,扎着马尾辫的妙龄少女,雪白的腕上戴着一条粉白色的编织手绳,串着一朵樱花。
“潇潇?”肖时钦怔了一下,脸色缓和下来,露出对下级,尤其是直属的几维鸟新人特有的温和,“有什么事吗?”
江波涛在旁边瞧着人表演了一番变脸,唇边挑起个隐约带着讽刺的笑容,却有着极其古怪的淡漠,连带着视线都透着一股渗入骨髓的凉薄。
Cage的每位决策人都习惯了将自己在人前的形象打造得完美无缺,以求让一言一行都符合自己的职业、身份与地位,也适配自己继承而来或自行经营的人际关系。在肖时钦印象中,江波涛面对他,一直是那副惺惺作态的恭敬,又掺杂着不屑掩饰的轻蔑的奚落嘲弄。多年以来,从未见过对方流露出这样的神情,肖时钦不由得一愣,下意识多看了人一眼,却见江波涛已然低头下去翻起手机上的日程安排,脸上的表情分明是惯常的戴着假面的标准微笑,令他一时疑心自己是出现了幻觉。
好在江潇很快就开了口,将他从这种不着边际的无谓猜测中解脱出去。这位笔试面试双第一的年轻学生有着非常清爽干练的作风,绝不拖泥带水,对人鞠了个躬,挺起背来,直接开门见山便道:“先生,迦楼罗先生打了个三十三个电话来了,梁部长让我来问问苏先生,要不要转接过来。”
“迦楼罗?”肖时钦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交代黄少天相关的事。喻文州受了伤,总部那里肯定有反应,没准这个时间人都快急死了。念及这个,他不禁稍微有点尴尬,却不太想打扰才同他抱怨过头疼晕眩,难受得厉害的好友兼上司,犹豫了一会儿,实在有点拿不定主意,“呃,你让我想想……”
他正在那儿举棋不定,半晌工夫都没个定数,冷不丁江波涛大抵是看不下去了,边在手机上敲着备忘录,边出声道:“潇潇,你回复迦楼罗,说——”
“迦楼罗?”从门背后倏忽插进来一个声音,几人都望过去,只见喻文州脸上和手上都缠着纱布,面色苍白地拿一只手扶着墙壁,肩也靠上去一半,支撑着身体,虚弱地弯腰咳嗽了两声,哑声问道,“迦楼罗怎么了?”
肖时钦如实回答:“迦楼罗听说你受伤了,给分部打了三十三个电话。”
喻文州闻言笑了一下,是人人可见的欣然喜悦,不小心牵动伤口,眸中闪过一丝轻微的痛楚,旋即却摇头轻声道:“拒接吧。”他望向肖时钦,“隼先生,麻烦您跟他说我没事,让他不要担心。”
“好。”肖时钦很快应了。他又看了一眼喻文州,忍不住还是多叮嘱了一句,“你休息去吧,有事情我们会处理的。”
喻文州“嗯”了声,扶着墙壁慢慢走回病床,只这一会儿工夫脑海里就又天旋地转起来,难受得想吐。他勉强按住心口,捱过这一阵晕眩,再度阖上了眼睛。
肖时钦也别过江波涛和江潇两人,复又合上门,走回喻文州床边,把文件抱回腿上,小声嘀咕:“你这是怕迦楼罗直接飞到绛城来看你?”
“你说什么?”喻文州睁开眼睛,茫然地问道。听觉还没完全恢复,他只能勉强分辨出周遭的动静。肖时钦刚才那句声音太小,他是真没听见。
肖时钦无奈提高了点音量,道:“我说,你也太宠着他了。”
他心道,绛城这边苏沐秋跑得影子都没了,还有什么不安全?黄少天以后也不能总在明城窝着吧。就人那个跳脱飞扬的性子,哪像他们一样静得下来?但反正喻文州是Cage的最高指挥官,要是以后喻文州坚持要把人留在自己身边,好像旁人确实是没办法说什么。
肖时钦想了想,禁不住又想说:你不接他电话,让我带个消息,难道他就消停了?就迦楼罗那张嘴,我看啊,他能把分部电话打爆。梁部这下可惨了,得被他唠叨疯。
还有,喻文州的电话现在都是自己在接,之前就已经按掉了一大堆,可要是黄少天以后再打过来怎么办?难道把人号码干脆拉黑?那样喻文州能同意?
肖时钦越想越多,心里的吐槽滔滔不绝,源源不断,活像是被他烦恼的对象传染了。要不是顾忌着喻文州身体不适,他早就嚷开了,此刻却再三斟酌,竭力精简了言辞,叫道:“你赶紧给他下个禁令吧!不然我们都要被逼疯了!”
“这么夸张吗?”喻文州的神情瞧上去并不以为意,眼角却含着笑,透出轻柔的甜蜜,思忖片刻,稍稍正色了些,道,“那你就跟他说,凤凰先生发话,苏雀需要静养,在康复之前,不许任何人打扰,也包括他。”
肖时钦早就猜到是这个结果,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行行行,我这就给他发短信,让他在明城好好呆着,别到处乱跑。”
喻文州微笑了一下,温柔说:“辛苦你了,时钦。”
肖时钦叹息一声,拿他实在没辙,只好低下头开始斟酌措辞,编辑发送给黄少天的短信。
把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每个字都翻来覆去地看清楚,每点隐藏的意思都琢磨清楚了,黄少天才缓慢按下键盘,回了消息。
Cage总部的守卫看他皱眉打了近一个小时的电话,隔着几米都能感受到他身上升起的火焰,可无奈他在Cage中风头太盛,即使工作时段就这么大剌剌地站在路中央,也没人敢说些什么。
但也没人放他进去。
白鹤先生亲口下了命令——要是迦楼罗醒了,再跑到总部来,切勿让他进门;要是他闹,就直接给他一针,让他安静。
好在黄少天终于结束了这样的行为。他慢慢放下手机,扔进衣袋,狠狠揉了一把泛红的眼睛,旋即大步往外走去,消失在拐角尽头。
走廊里很安静,没有夜莺的歌声,所有人都在各司其职,看上去与往常无异,但暗地里也滚动着一股忙乱的涌流,搅碎一池盎然明媚的春,翻出沼泽里挂着血肉的腐烂白骨来。
那头巨兽脚下踩着的尸骸又多了一具。
黄少天深呼吸一口气,鼻尖与眼眶酸得都要流泪,但他不得不拼命压抑着,把所有情绪都吞咽在嗓眼,逼迫泪水倒流回咽喉,予他近乎窒息的痛苦与绝望。
胸口沉甸甸得发闷,胃里像沉着一块铅,拉拽着他不停地下坠,堕入黑暗,堕入深渊,堕入地狱。
若就此能换回故人重见天日,那他甘之如饴,可世间从无这样的等价交换,他所能做的,唯有强迫自己活着。
割断头顶的紫藤花,扯碎墙角的凤尾竹,砍去溪畔的那株桃花……
去清醒地活,去无情地活,去撞碎这座永夜的囚笼,用血洗迎来光明。
如果可以,他也想那样死——为理想死,为信仰死,可他必须活,并眼睁睁看着同伴死,无动于衷,甚至鼓掌喝彩、欢呼。
黄少天一路搭电梯,沉默地来到了负一楼的停车场,身为卧底的疲倦与痛苦从未像此刻这样覆压得沉重,几乎将他击溃。来时的司机还坐在那儿没走,估计原本就是安排给他全天待命的,不过可能因为没接到新的指令,这名夜莺正在车里开着音响听摇滚,看上去非常享受,完全陶醉在其中,不防黄少天猛地拉开车门,着实吓得够呛,过大的音量顷刻泄漏而出,在半个停车场都响得过分。
“迦楼罗先生!”司机有些慌张地喊了一声,赶忙关上音响的电源键,手都一时不知道往哪儿搁,颤抖了两下,才放上方向盘。
黄少天坐到人身边,冷冷睨了人一眼,声线里寒气逼人:“上班时间你干什么呢?”他的外表看上去比Cage的任何一位决策人都要年轻,可气势却丝毫不逊于人,哪怕此刻他仿佛刚刚哭过,眼角晕着红,也似染着血,瞳孔如两点寒星,透射出慑人的冷意,扯过安全带的手犹如握着一柄利剑,欲斩破藩篱与牢笼。
“迦楼罗先生……”司机诚惶诚恐地道歉,“对不起,非常抱歉,我下次一定——”
黄少天径自截断人慌张不安的话语,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就张口下命令:“去THUNDER中心。”
司机条件反射地答了声:“是,先生。”连忙以最快的速度启动车子,一脚油门踩出去半米,回过神来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他偷偷地望向后视镜,却发现黄少天也在注视他,目光凌厉尖锐得宛如实质化地在他身上刺穿两个窟窿。
他匆匆转回视线,不敢再看,随即愈发肯定自己刚才一闪而逝的想法。
太像了。在那个瞬间,黄少天简直像被凤凰先生附体一般,两人的身影惊人地分毫不差地重合在一起——那种深埋在骨子里的冷冽与凶狠,完全如出一辙。
司机打着方向盘,小心琢磨着这种共通的味道,有些不解。
凤凰先生身上的气质,是老先生一手调教出来的,是从Red的尸山血海中,踩着同伴与敌人的血与骨历练出来的,而黄少天,再有天赋也不过是一个没毕业的军校学生,哪来这样重的狠绝戾气呢?
他想再转头看一眼黄少天,但最终还是生生遏制住自己的冲动,专心致志地把控着方向盘,也就错过了人眼角缓缓坠落的一滴泪,自绯红血泊中渗透而出,淌过沾染铁锈味的唇角,没入黑色的衣领,消弭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