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喻黄］封缄 107
*小别胜新婚，下周开车w
*听翔翔讲那坎坷的成长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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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少天靠在边柜上，掂了掂手里切口平滑的苹果，往嘴里塞了一片，又脆又甜。他难得惬意地盘膝坐在地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孙翔书柜里乱七八糟的童话书，心里暗自吐槽人的阅读内容怎么这么低幼，却也看得津津有味，直到隔了近半个小时，有人从外面很轻地敲了敲门。
黄少天一骨碌爬起来，打开门。果不其然，还是周泽楷，这回他端了一壶橙汁上来，还整齐摞了三个玻璃杯。
有了先前的经验，黄少天心领神会，迅速接过周泽楷拎上来的鲜榨橙汁，退入门内，看着人合上门，心头隐约有了确切的推断，随即拿起两个杯子就来到了正在被BOSS虐得要死要活的两个人旁边，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孙翔，并赶在对方的角色炸成烟花前的一刹那开口说：“你的橙汁。”
“嚯，黄少天，看不出来你竟然这么好，还知道关心我。”孙翔美滋滋地接过玻璃杯，喝了一口，马上就把游戏里的失利抛到了脑后。
黄少天与唐昊对视一眼，也端了一杯在手里，掌心托着杯底，笑得露出尖尖的牙，道：“你想太多了，这是你哥给我们仨的，看不出来，你哥像冰块一样，还挺关心你的嘛。”
“他给的？”孙翔立刻拉下脸来，重重一放玻璃杯，“你别被他骗了！他才不关心我！”他气愤地吼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起码有三百天不在家！剩下六十五天，也是一个电话就去出差！我腿摔断了，他就来过医院两次！每次还都不超过五分钟！他时间有那么宝贵吗？在家多呆一分钟是损失一百万吗？是不是这地球离了他就要停转？他是去拯救世界了？”
见人激动，黄少天转了半圈杯子，朝唐昊猛使眼色，唐昊接收到他的暗示，赶紧拍了拍孙翔的背，硬着头皮在那儿借着安抚做违心的试探，斟酌着劝道：“那个……孙翔，你别生气，也许是你哥他，呃，真的很忙呢？毕竟有的职业，那什么，工作时间很特殊，领导要求随叫随到，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不就在那什么破公司——名字我都忘了——当什么程序员吗？骁哥还是他同事呢，也没这么忙！”孙翔根本不买账，脸上写满了不悦，“他就是不想和我呆一块！”他继续数落，“还有，我住院的时候，有一个谁来着，过来看我，还被他赶出门去了！他有病啊？自己不来看我，也不许别人来！我在医院都快无聊发霉了！”
——看来孙翔确实对周泽楷的真实工作，以及Cage的相关情况毫无了解。
这孩子心思浅，什么都写在脸上，没有什么心机，黄少天一眼就看得出来，但他身体里流着一半百灵的血，注定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盼他生或死，最好为自己所用。
谈起同父异母的哥哥，孙翔仿佛有数不尽的抱怨与牢骚，边喝橙汁，边停不下来拉着他们吐槽，从自己生日那段时间，他哥手机关机一整周，到自己坚决表示不想去寒山军校的时候，周泽楷气得发火，差点打他，还是半夜三更，他打电话给肖时钦大叫救命，好心的邻居哥哥穿着睡衣赶过来，才好说歹说给拦住了。
黄少天边吃着苹果，边听他说完了一整篇成长过程中的血泪史，觉得还挺下饭的，除此之外，还有些意外收获，比如，知道了周泽楷非常能打架，曾经单枪匹马徒手撂倒三个拦路抢劫的壮汉。在大概十年前左右的时候，还是少年的周泽楷经常回家时搞得一身伤，衣服上到处是血，但后来，尤其是七年前向后，就没再出现过这种情况。孙翔推测，他哥可能是修身养性，就此从良了，不然也不可能最后变成了程序员——他之前一直以为他哥是混黑道的！
对此，黄少天禁不住一阵汗颜。要是他来判断，七年前，差不多就是闻人生被军部处死后，小凤凰正式上台，Cage正值大面积换血重组，内部势力不断洗牌，周泽楷应当在其中一批被提拔晋升的年轻骨干当中，由出生入死的一线进入相对安稳的管理层，自然需要亲自手染血腥的机会就少了许多。
这就证明，苏沐秋和叶修的推断是正确的，百灵送给闻人生抚养的，即便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Cage也绝不会任由其埋没。
有的人，活着就带着原罪。
孙翔发表了有生以来最长的一篇演说，一直讲到飘窗外太阳都落下去一半了，还仍意犹未尽，要不是有人在外面敲门叫他们吃晚饭，他还能继续说上三天三夜也不停下。
“怎么样？三位小朋友，玩够了吗？可以吃饭了吗？”一个穿着立领白衬衫的男人笑着推门走进来，左边手腕上戴着一块手表，身上还有消毒水的气味，闻起来像个医生。
事实上也是如此。
“方医生？”孙翔见到人，有些诧异，随即下意识地探头想越过人肩膀，朝外看，“我哥呢？”
方明华笑笑，神态自若地道：“白骁病好出院了，顺便把手头一个项目给结了，所以，为了庆祝一下，你哥被他叫去公司聚餐去了。”
“哦……”孙翔的情绪有点低落。
“怎么？不高兴？想你哥留家里和你吃饭？”方明华语气轻快地随口道，“那你给他打电话，让他回来呗。”
“谁想和他一块？”孙翔拧起眉毛，矢口否认，把黄少天和唐昊拽出来当挡箭牌，“他也太过分了，家里难得来两个同学，我腿又不方便，他也不替我招待一下。”
“所以他不是拜托我来照顾你们吗？”方明华对答如流，很是熟稔，自然而然地接着问道，“晚饭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们烧菜。”
唐昊没黄少天那么多心眼，也不如他谨慎，跟着孙翔一道，七嘴八舌地报了一串菜名。黄少天正想随口附和几句，突然意识到好像自己忽略了什么，瞬间从地上蹦起来，急匆匆地惊道：“完了！我都忘了！我晚上还有约来着！完了完了……”
“你约了谁啊？”孙翔十分好奇地问。
方明华拿着掏出来的笔记本，正在飞快地记菜名，闻言却是笑了一下，好心提醒道：“你现在赶回去也来得及，苏雀应该刚下班，距离到家还有一会儿。”
“那我先走了，不打扰了。”黄少天反正也没带什么东西来，火烧火燎地就奔出了房间，连话都来不及再说几句，利落地滑下楼梯，冲出大门，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往郊外赶去。
还好，大概是Cage的下班时间并不那么准，黄少天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别墅门口的时候，喻文州还没回来。
天色趋暗，潮气渐生，宅子一半隐没于翻卷的乌云，仿佛不多时就要淹没在一场淋漓的大雨中。黄少天缓了两口气，先低头给苏沐秋编辑了一条简述今日在孙翔家见闻的短信，删除记录后，再弯下腰，拨弄着喻文州所说的那盆月季，从层叠的绿叶中摸出了钥匙。
——放这么明显的位置，也不怕被人偷。
黄少天暗自嘀咕了一声，把钥匙插进锁孔，转了几圈，“吱呀”一声推开了门。
屋子里空空荡荡，并没有人，但却有若有似无的气息缭绕着，浅浅地逸散在每个角落。窗帘合拢着，赤金色的流苏如焰火波浪绵延；沙发上叠着两个抱枕，一左一右，分别印着深蓝的的利剑与六芒星的图案；餐桌擦拭得很干净，尽头摆着一瓶白玫瑰，旖旎的香气簇拥而上，环绕着他雀跃舞蹈。
黄少天从鞋柜里翻出没拆封的拖鞋换上，趿拉着走进门，不由自主地走向那束白玫瑰，眼前短暂地浮现出那一日寒山军校的钟楼，绚烂绮丽的夕阳，眨了下眼睛，无边血色从教堂中央蔓延开来，新娘的捧花与戒指跌落在地，连着一节皓白的手腕。
他站在原地兀自出神，冷不丁侧窗外传来不近不远的人声：“你说的这些情况我都清楚了，我们明天早上开会的时候再详细说，好吗？”
——是喻文州。
黄少天被骤然打断了思绪，缓步走至窗边，倾身尽量贴近不透光的窗帘，而不拨乱屋外可见的褶皱，脚底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一点声音也没发出。
喻文州似乎是在打什么紧急的电话，半天都在原地没走，不过说话断断续续的，大多只是无意义的“行”，“可以”，唯一一句比较长的，是非常平淡的“让他们等着”，最后以“明天早上总部见”为结语。
喻文州应该要进门了。
黄少天动作飞快地打开冰箱门，以最快的速度捞出两个橙子，从刀架上抽出一把水果刀，利落地各自切成六瓣，就近往碗里一倒，插了两根牙签，就假装匆忙地往外走。
时间卡得刚刚好，喻文州正跨进门，侧身在拔钥匙，抬头与他打了个照面，眸中先是短暂一怔，随即唇边徐徐绽开一个温暖柔和的微笑，欣喜地唤他：“少天。”
夕阳已彻底沉入地平线以下，乌云漫卷着摇动树杈，仿佛却有黑暗中丛生的火光点亮视野，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怀拥涓滴温暖，将亘古不变的冰川融化。
自那一日鲜血从衣柜的缝隙中溅落面颊，孤儿院窗台上的风声远离耳畔，喻文州已经许多年没有触及过有关“家”的任何词汇。坠落沉溺于沼泽太久，孤独铸就的壁垒坚实而高大，他出不去，旁人也进不来，隔着透明的墙做着虚伪的交际。可现在，黄少天端着一碗寻常的水果走向他，却比任何华美珍贵的金银珠宝都令他感到一种由衷的喜悦与幸福。
原来，被人等待是这样一种感受。
在这之前，从来只有他披荆斩棘在前，而前路崎岖坎坷，入目皆是茫茫，他领着Cage一路向前，走得孤独而孑孓，就连名义上最亲密信赖的友人、同僚，也只是紧密跟从着他，或是竭力推着他向前。这世上，从未有人等过他，让他得以有片刻喘息，停下脚步做个小憩。
喻文州此刻的心情是不加掩饰的，黄少天本能地受到了感染，却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开心，想了半天，不想开口扫了兴致，于是往前走了几步，将那碗随手切的橙子搁在餐桌上，又继续向前走，来到喻文州面前，正要说话，猝不及防一下被人抱入怀中。
黄少天愣了愣，试着伸出手，回抱住他。
不知怎的，或许是错觉，黄少天总觉得这个拥抱不同往常，以前他们的肢体接触也不少，然而也许是职业和身份的原因，尽管已有所克制，但喻文州对他总是不由自主地轻微地表露出骨子里带着的掌控欲与占有欲，可现在，似乎连这些都消失了。
这仅仅是一个拥抱而已，其中蕴含的，却大抵已经超脱了爱情，远远凌驾于其上。
这绝不仅仅该用简简单单的某种感情来去概括。这是身在黑暗，向光而生的希望；是飞蛾扑火，流星陨落的决绝；是蜉蝣闻道，朝生夕死的从容。
他渴求对方的存在，胜过于自身的毁灭。即使陷于永夜的深渊，也想一尝致命的阳光，哪怕下一秒湮坠虚无，亦心甘情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