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九的甜甜起司城堡🧀️

肖时钦家的扫地机器人/职业相声抖机灵选手/北海道咸鱼厂老板/兵器谱头号太刀/甜蜜爱情巧克力烘焙专家/黑芝麻馅糯米糖团子

予人玫瑰。

全职||王肖|喻黄|韩张|双花|双鬼|伞修伞
诡秘||蒙克|水仙克

【喻黄职业更衣室】问镜

*都市玄幻paro

*随便穿衣服的不知道啥协会会长喻x随便穿衣服的古董店老板黄

*疯狂赶出来的无脑小甜饼,请放心食用

*部分设定参考《山海经》,绝大多数为瞎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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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又是门可罗雀的一天。

黄少天侧卧在藤编躺椅上,脸上盖着半边纸扇,任凭午后的阳光慵懒地趴伏在他的肩头,一点一滴随着大理石座钟的指针慢吞吞地挪动。

都说春困秋乏,这盛夏骄阳当头,空气热浪翻滚,也挡不住他昏沉的睡意。黄少天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还咂巴了两下嘴,全都照在墙角里头那面擦得锃亮的青铜镜中,被边缘层叠缠绕交错的山川河流纹绘簇拥着,好似都融入粼粼波光,几乎要泛起涟漪来。

“老板?”

“少天?”

隐约间,黄少天好像听见有人在叫他,展柜的玻璃也叩了两下,随后是一面皮鼓震耳欲聋的那么一下,当啷得好似是旧时衙门口哭喊鸣冤一般,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穿云裂帛太过惊悚。

黄少天瞬间就清醒了,“啊”的叫了一声,身子咕噜一滚就要从藤椅上栽下去,好在青年身手矫健,反应敏捷,睡迷糊了也知道如何自保,险而又险地执着乌木扇骨支住地面,勉强稳在了椅子边缘,抬起头去搜寻差点让他脸吻大地的罪魁祸首。

“小心。”正握着鼓槌的来客面不改色地搁下木棒,放下挽起的袖子,才语气温和,态度关切地提醒了一句,随即主动友好地伸出手,要扶他起来。

黄少天从声波的余震中回过神来,没好气地一把拍掉人的手:“你有问题吧,喻文州?我正睡觉呢,你好端端的敲什么鼓?你想把我吓死?”

喻文州礼貌且歉然地稍稍颔首,解释道:“不好意思,一时手痒。”他顿了顿,又补充,“刚才怎么都叫不醒你。”他话锋一转,忽然问,“——你昨晚又熬夜打荣耀?”

怎么忽然教训起他来了?

黄少天心里犯嘀咕,可由于面前这家伙气场太强,竟不知怎的,顺着对方就回答:“没有啊。我最近作息特别健康。”他抹了把脸,才意识到不对,“哎,我说你,就算叫不醒我,也不用这么狠吧?我招你惹你了?不就上次抢BOSS没叫你嘛……”他说着说着就不自觉地心虚起来,声音渐渐小下去,赶忙转开了话题,“对了,你不是去外地出差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还上我店里?”

喻文州笑了笑,似乎早料到他有这么一问,泰然自若,却是反问道:“黄老板,你这店现在营业吗?”

“我去!‘营业中’的牌子你也不看就往里闯?”黄少天难得感到一阵无语,很快就回怼过去,“怎么?你今天要照顾我生意?”他语气挺不以为意,人也靠在椅子里没挪窝,谁料面前人竟真的点点头,神情动作均不似作伪,一本正经应声说:“对。”喻文州一指墙角里一人高的铜镜,皮肤被青铜照出冷色调,“我想买这个。”

闻言,黄少天一骨碌爬起来,精神一振,却是十分诧异:“你确定?”他上下打量了一眼人全身上下齐整妥当,却算不得昂贵的西装,不等人开口,就抢先强调道,“这东西是个古物,价格可不便宜,就算你是我邻居,我给你稍微打个折,你恐怕还是买不起。”

黄少天这么说着,眼神不自觉地在喻文州身上来回乱瞟,充斥着诸多怀疑。

古玩行业,除非是祖传或捡漏,否则绝不想要便宜,这向来是有闲钱的人才玩得起的东西。黄家开这间名唤“夜雨”的古董店,已有好几代人。黄少天承袭父业,自然晓得“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行话。今年以来,他还没售出过什么厉害物件。如果喻文州当真要买,那就是一件挺了不得的大事。要知道,这面镜子来路有些不明,以前找专家鉴定,只估得出是汉代以前的真家伙,具体讯息一概不知。前几年,这面铜镜在古玩圈子里炒得颇为热闹,还被黄少天的爸带着上过电视,不过最终,所有买家都被它离奇的谜团和高昂的价格给吓退了,只好一直摆在店的角落里吃灰。

说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忘记把它上头的帷幔给掀了。

黄少天没来由地想到。

好像是上次大扫除的时候。那块红布应该是塞在楼上的黄花梨五斗橱底下了。

哦,扯远了。

黄少天赶紧把自己的思绪拉回来。

恰在此时,喻文州笑了一下,云淡风轻,直截了当道:“我知道。没关系。你正常开价吧。”

“嚯,这么财大气粗?”黄少天惊诧。

之前说过了,喻文州是他家邻居。这地儿虽然房价不低,但不代表喻家就非常有钱,事实上正好相反,黄少天觉得,喻文州那对在大学当考古学教授的父母,怎么也不该比自己倒腾了大半辈子古董买卖的老爹阔绰。尤其是自己这位青梅竹马,长得一表人才,一副文质彬彬样的邻居,也不知道到底是干什么工作的,每日四处奔波,貌似挺忙碌的样子,还总有些奇奇怪怪的人上家里去,动不动就头上有犄角,身后有尾巴的。一开始,黄少天还吓了一跳,见多了就习惯了——大概是喻文州业余爱好cosplay,还是当地一个二次元组织的负责人,黄少天可是清清楚楚地听见,那些奇装异服打扮的人叫他——“会长”。

尽管满腹古怪,但有生意送上门不做是傻子,黄少天很快进入了状态,尽职尽责地介绍起来:“这是我爷爷在世的时候,别人赠送的一面镜子。材质是青铜,纹绘看的很清楚,我就不说了。几年前,古玩鉴定所说,这应当是汉代以前的铜镜,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体型这么巨大,纹饰这么复杂,工艺这么精湛的同类产品,而且它的来历可能有些……”他斟酌了一下用词,索性略了过去,“——所以,你确定要买?”

“嗯。”喻文州点点头,应答得毫不犹豫。

“那好吧,”既然对方如此坚持,黄少天沉思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接下这单生意,“那按照说好的,我给你打个折。”他拿过计算器,噼里啪啦一通按,满意地点点头,“——算你六百六十六万好了,这数字吉利。”

“六百六十六万?你怎么不去抢?”一个尖锐的声音忽地从喻文州身后传来,披着青蓝色外衫的矮小少年两步蹦到了黄少天面前,仰起头,踮着脚,指着他鼻子,怒骂了一句,转头又去看喻文州,问,“会长!六百六十六万是多少钱?”

喻文州略略沉吟了片刻,很快回答道:“按照你们的习惯,大约是一千四百四十七两黄金。”

“太贵了!”少年大声说。

“太贵了!”他身后又闪出一名模样相似的少年说。

“太贵了!”个头最小的少年说。

黄少天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从高到低的三位像是从一个模具里倒腾出来的陌生少年,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再看看喻文州一点镇定自若地站在那儿,不禁有些抓狂:“喂!你们仨是复读机成精吗?还有,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你们是谁啊?我和喻文州做生意,你们在这瞎讲八道什么?谁让你们插嘴了?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懂不懂?”

“谁是小孩子?你才是小孩子!”最大的少年叉腰瞪他。

“你才是小孩子!”小一些的少年跟着嚷。

“你才是小孩子!”最小的少年闭着眼睛叫。

黄少天感到太阳穴一阵疼,一合掌中折扇,打算将这三个熊孩子赶出门外。

正在这时,喻文州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对他轻轻摇了摇头,而后回头唤道:“大梨,少梨,还有小青,不许闹了。”

三个少年被他一说,立刻动作统一地扁扁嘴,却是安安静静,不说话了。

大梨?少梨?小青?这什么土里土气的破名字?

黄少天皱了皱眉,看向喻文州,语气有点不好:“是你带他们来的?你认识他们?”

喻文州扶了一下额头,露出有些无奈的神情,道:“勉强算是同事吧。”他停了一下,说,“你不用理他们。”

大梨睁大了眼睛,马上就要叫起来,喻文州一眼扫过去,他赶紧闭了嘴,眼巴巴地望着人。

黄少天狠狠瞪了少年一眼,算是报了刚才的一眼之仇,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道:“行,不理这三个捣乱的熊孩子。”他加重了最后几个字,而后问,“镜子你还要不要?不要就算了,我本来也没指望能卖给你。”

“要,要的。”喻文州立刻说,随即抿了抿唇,“不过钱我要回去花几日筹集,麻烦你先帮我把镜子预留着。”他补充,“我可以先付定金。”

喻文州对这面神秘的铜镜的势在必得,完全超出了黄少天的想象,以至于他一时都忘了还有仨不速之客杵在旁边,忍不住好奇道:“可以问一下你为什么这么想要这面镜子吗?”

喻文州挑起眉,反问:“这个问题很重要?”

看人的样子也不像很抗拒这个问题的模样,黄少天心痒了痒,厚着脸皮点点头:“很重要。”

喻文州沉默片刻,大概是在组织语言,最后答道:“其实是我单位要买。”

“你单位?”黄少天没料到这个答案,下意识追问,“我还不知道你在哪儿工作……”

“你问那么多干嘛?你到底卖不卖镜子?”大梨再次开口了,语气还是那么冲,听了就想让人把他揍一顿。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黄少天也被这三番五次的激出了火气,“你这大破梨子!小小年纪就想当太平洋警察?你再在这里废话,小心我把你们扔出去!”

“你敢!”大梨喊道。

黄少天瞬间抡起折扇,作势打人。这仨小孩腿脚飞快,半秒不到就躲到了喻文州身后,还叽叽喳喳告他状:“会长!会长他要打我们!”

喻文州看了看他们,又看看黄少天,叹了一口气。

“会长教训他!”大梨唯恐天下不乱。

“会长教训他!”

“会长教训他!”

少梨和小青也拼命煽风。

“你们给我闭嘴!”黄少天举着折扇,怒而跟他们玩起了老鹰捉小鸡,“喻文州你让开!这是哪家孩子这么讨人嫌!我今天就替他们爹妈教育他们!”

“我们不闭嘴!”大梨绕着喻文州跑得飞快,边大声说。

“不闭嘴!”

“不闭嘴!”

这时候少梨和小青还在火烧浇油地复读。

“我看你们还上瘾了!”黄少天骂道,越过喻文州向人开嘴炮。

“这是我们的镜子!”

“我们的镜子!”

“我们的镜子!”

三人死不悔改,继续一唱一和。

“给我们!”

“给我们!”

“给我们!”

“什么?谁说这是你们的镜子了?”黄少天气得火冒三丈,“我告诉你们!这是我夜雨的镜子!我把镜子砸了都不给你们!”

“不许砸!”大梨尖叫起来。

“不许砸!”

“不许砸!”

“再吵我把你们砸了!”黄少天一时激动,不小心脱手把折扇给扔了。

喻文州夹在两方中间,左耳右耳都是嗡嗡嗡的,再好的脾气也经不住这么折腾,终于出声喝了一句:“你们都停下!”

两边总算安生了。大梨、少梨和小青串成一个串扒住喻文州的衣服,龇牙咧嘴地冲着头上冒火的黄少天做鬼脸。

“再闹我不帮你们找镜子了。”喻文州掰开大梨的手,把三人拎到一旁去罚站,尽量让自己显得心平气和的,训斥道,“你们几岁了?长得年轻就真把自己当小孩子?”

“他要把镜子砸了……”听人难得用这么重的语气,大梨马上不做鬼脸了,委屈巴巴,眼圈红红地望着他,“会长,您要给我们做主……”

“您要给——”少梨习惯性地开口。

“不许复读!”喻文州喝断他的话,顿了一会儿,语气稍微缓和下来,“行了,我知道了。”他一扫三人各种各样的小动作,嘱咐道,“你们乖乖待着,不要说话,也不许捣乱。”

三人排排站着,低头缩在墙边。

解决了他们仨,喻文州舒了一口气,转身面对黄少天,先长叹一声,而后道:“实在不好意思,非常抱歉他们给你添乱了。但,无论如何我都要买下镜子,因为刚才的事,你也可以选择涨价——只要你把镜子卖给我。”

“卖给你?”黄少天倏忽冷笑一声,“我刚可是听要镜子的是他们仨啊!”

喻文州试图解释:“他们是我们单位的同事……”

“你把我当傻子吗,喻文州?”黄少天厉声道,“我不管你在哪儿工作,和他们什么关系!反正,只要这镜子是他们要的,我就绝无可能卖出去!别说六百万,你出一千万也免谈!”他从地上捡起折扇,抖了抖灰,不耐烦地呵斥,“走走走走走!都走!今天店打烊了!别在这里给我碍眼!”

喻文州苦笑一声,按了按太阳穴,唤道:“少天……”

黄少天不为所动,望着大门的方向,明明白白是恕不远送的含义。

没别的办法了。

喻文州无可奈何,只好带着闯了祸的三个熊孩子出了店门,走过半条街,回头看,眼见黄少天当真放下外头的防盗卷帘门,落了锁,往反方向离开了,才忍不住重重吐出一口气,喃喃自语:“这下糟了。”

“会长……现在怎么办……”大梨跟在他背后,小小声叫他。

喻文州侧头看了他们三人一眼,没说话。

“我们总不能把它抢回来吧?”大梨又说,犹豫了一会儿,小心提议,“要不,我们晚上去偷吧?”

喻文州蹙起眉,提醒道:“大鵹,协会成立之初就约定过,涉及凡人的一应事务都要遵循人间的法律。”他说,“你们不想坐牢吧。”

三人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喻文州思忖片刻,很快敲定了方案:“那我们先回去,明天再来。”他抬起头,望向被金属隔绝视线的店铺,“明天早上再叫上赤凤和青鸾,你们就别说话了。”

大鵹迟疑了许久,吞吞吐吐地道:“赤凤和青鸾……他们还在山上呢……”

喻文州眸光平静而深邃:“这是三千多年以来,昆仑镜自失落以后,第一次出现在世人面前。这个消息,很快就会惊动整个三界,不用你们说,他们也会下山来。”

“那,那好吧。”大鵹说,“听您的,我们先回协会吧。”

“大鵹,我再多说一句。”喻文州倾下身去,与他对视,“无论怎么样,现在昆仑镜在人间,所属人是少天,换而言之,他才是如今昆仑镜的器主,你们应该对他尊重一点。”

大鵹一下子激动起来:“他只是一介凡人!怎么配成为昆仑镜主?”

闻言,喻文州的神情立即严肃起来:“大鵹,三界之中,众生平等,何况,是昆仑镜选择了他。”

大鵹不屑地哼了一声:“昆仑镜如今只是在沉睡而已,根本没有择主!”

喻文州淡淡道:“你这是歧视凡人吗,大鵹?”

“这不是歧视。”大鵹不以为然地回道,“凡人本来就是六裔之中最弱的种族。”

喻文州凝视着他,不疾不徐道:“这么说,你觉得我也太弱了?”

“那怎么可能?”大鵹睁大了眼睛,“您可是三千年以来第一位以凡人的身份成为昆仑协会会长的人!连黄帝的轩辕剑也认可了您!”

喻文州笑笑,平和道:“可正如你所说,我也只是一介凡人而已。”

大鵹一时无言以对。

“大鵹,少鵹,青鸟。”喻文州直起身子,一一唤过去,“你们是西王母的信使,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昆仑山。我理解你们以前只需传达上神旨意,不需要自己思考,所以不会和凡人打交道,但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尝试学习一下如今人间的规矩。”

三人静默了良久,齐齐点头答了声好。

喻文州温和地笑了笑,摸了摸孩子的头,主动放低手臂,让幻化作三只赤首黑目的青羽小雀顺势栖上自己的肩,撕开一张朱砂黄符,随烧成一绺青烟的符咒一同消失在原地。

 

(二)

 

大抵是因着昨日在店内的兵荒马乱似的不愉快,黄少天一直在床上赖到日上三杆才慢吞吞地爬起来,消食似的溜达到店所在的街道上,远远就看见喻文州带着一男一女,还有那仨熊孩子站在夜雨门口,不知道在那儿干什么。

“喂喂喂!你们还来啊?”黄少天立即拔腿快步走过去,没好气地睨向三个小少年,却瞧见他们都是扁着嘴,眼泪汪汪的,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顿时也有些不好再指责对方,只哼了一声,就转向喻文州,“你也未免太有毅力了——你还想要买那面镜子?”

喻文州抿了一下唇,竟是一时没有答话。

黄少天奇怪道:“怎么了?你镜子也不想买了,那还来干什么?”

“不好意思,黄老板。”正在这时,那名青衣女人开了口,向他鞠了一躬,“昨天三青给你添麻烦了,我和赤回去一定好好管教他们。”

红衣男人赞同地点点头。

哦,原来是家长来道歉了。

黄少天的心情平复不少,神情缓和下来,也礼貌回道:“没关系,我不会和小孩子计较。”他又看了仨孩子一眼,他们还是乖乖地站成一排,从高到低地列成一队。

“那就好。”青衣女人松了一口气,随即侧头望向喻文州。

红衣男人和三个孩子一起看向喻文州。

黄少天也看向喻文州。

“少天,”万众瞩目的喻文州终于接过了话茬,眼神有些复杂,停顿了好久才继续说下去,“我建议你……回头看一下。”

啥?什么?

黄少天一头雾水,好像从昨天见到出差归来的喻文州开始,他就始终处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状态,但他依然照做了,扭过头去,却差点把自己的脖子扭断了。

“卧槽!”他控制不住大叫一声,脱口而出,“哪个神经病把我店门拆了?”

古董店布置典雅,陈设精致,一切都和昨日他离开时没有区别,唯独大门处落下的金属卷帘门和玻璃推拉门上面整整齐齐,正正方方地开了一个大洞,周遭还有极其难看的火烧过的黑痕。

黄少天抬脚就要往里冲,检查店里有没有丢东西。

这哪里是遭了贼?分明是强盗吧!

“少天。”然而,喻文州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冲他摇摇头。

紧接着,一青一红两道人影步上前去,弯腰检查了一下门周围的余烬,神色凝重地直起背来,道:“是九幽火。应当是渊魔昨天跟踪三青,趁你们离开时,盗走了昆仑镜。”

黄少天张大了嘴,直觉事情有些超出了自己的理解范畴。

喻文州轻轻颔首,随后按上黄少天的肩,认真道:“少天,我需要你跟我们签一下保密协议。”

“保密协议?”黄少天彻底懵了。

喻文州点点头,挽住他的手臂,轻轻在他耳边说:“可能会有点不舒服,你忍一下。”

“我忍什么——啊——”青红两道火焰瞬息直冲面门而来,把黄少天险些吓得魂飞魄散,下一秒,他就感到整个人浸没入冷热两重天之中,迅速失去了知觉。

 

(三)

 

“少天?少天,我们到了。”

一片天旋地转,黄少天顾不上计较对方何时可以与自己如此亲密,硬是手脚并用,如八爪鱼一般死死抱住喻文州,半晌仍沉浸在一片世界观崩塌的凌乱中。

喻文州无可奈何,尽量轻柔地把他从自己身上放下来,还贴心地帮他摆好姿势,让他好好坐在白玉池边,免得过会儿不慎坠水。

十分钟后,穿着与此处仙境格格不入的现代装的黄少天大叫一声,霍然起身,一脚踩滑池边砖石,幸好喻文州伸手托了一把他的背,才勉强站稳脚跟。

黄少天顾不得道谢,先急忙四下反复打量了三圈,只见一青一红两只大鸟交颈缠绕,三只小青鸟则在栏杆上蹦蹦跳跳,近处碧波万顷,远处群山叠翠,头顶日月高悬,周遭百花盛放,足下云雾流动,视野中一瞬纳入天下所有钟灵毓秀,自然造化,一切书本上的溢美之词都不足以形容、赞颂此地的千万分之一。

“少天,”在满目繁华鼎盛之中,喻文州坐在池边,安然微笑,“欢迎来到人仙妖和平共处协会的总驻地——昆仑山,神玉峰,瑶池仙境。”

黄少天觉得自己不仅是眼睛,耳朵也出了问题,一时连舌头也跟着打了死结,更别提搅乱成一团浆糊的大脑。

“你……你在说什么?这,这是哪儿?”黄少天难以置信地面对喻文州,往后退了两步,“我在做梦?还是你在做梦?我梦见你了?”他闭了闭眼睛,喃喃自语,“对,我一定是在做梦……我最近总是做些奇怪的梦,是我又梦见了你吗——不!我还是快醒过来吧!”

喻文州弯起唇角,笑了笑,从容不迫道:“人仙妖和平共处协会,习惯性简称为昆仑协会,成立于三千一百一十二年前,由西王母主持建立,主要负责调解三界六裔的日常纠纷,避免兴起干戈兵祸。会长之职,每五百年更迭一次,到我是第七任。”

黄少天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在原地,沉迷cosplay的邻居眨眼间就变成了维护天下和平的武林盟主,饶是他心脏再强大也有些受不了。

“那个啥,”黄少天拍了拍自己的脸,深呼吸一口气,“无意冒犯,但,那个,喻文州……”他盯着人含着笑意的双眸,“请问一下,你是人吗?”

喻文州一下子笑了:“当然,你不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吗?”

我可没去拯救世界!

黄少天在心里疯狂吐槽,冷静了一会儿,坐回到喻文州身边,掬了点冷水抹了把脸,总算感觉自己稍微清醒了点。

喻文州看了一眼他手中滴落的水,眯了一下眸子:“另外再介绍一下,”他向后一伸手,“这位是赤凤,还有青鸾。”两只大鸟腾空而起,飞至他们左侧,幻化成刚刚冲他们喷火的红衣男人与青衣女人,“这三位是三青鸟,大鵹,少鵹和青鸟。”他又指了指在他们右侧落成一排的三只青雀。

黄少天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觉得自己已经完全麻木了,哪怕再有诸如“喻文州其实是隐藏的女装大佬”之类的惊天八卦也不可能让他动容分毫。

“你们好。”黄少天干巴巴地打招呼。

青衣女人点点头:“您好,镜主。”她与喻文州交换了一个眼神,伸手在空气中一点,捞起一捧水,连甩三下,变化出一张随处可见的A4纸,用黑色油墨打印着“保密协议”,最底下还盖着有一长串名字的协会的公章。

“按照人仙妖和平共处协会的《昆仑盟约》第七十六号修订案第五款第四条第七点,我们向你征求代为处理昆仑镜遭窃案的许可,并希望你能对协会的一切合规行动保密。”喻文州从衣袋里掏出一支黑色签字笔,递给黄少天,“由于昆仑镜本身性质的特殊性,协会并不会向你收取任何报酬。你也可以自由选择,是否要在寻回昆仑镜后,将之售卖给协会。”

黄少天直着眼浏览着严谨细致的各项条款,发觉自己还是有些不能承受:“等等,我现在到底在什么片场?又是玄幻又是协议的。按照你们的设定,难道不应该和我立一个牢不可破誓约吗?结果就是签一张破纸?”

“牢不可破誓约是西方魔法师家族的习惯。喻文州一本正经地解答,“你放心,你签的协议也是具有盟约的效果的,法律上也认可,一举两得。”

青衣女人附和:“再古老的传统也要与时俱进。达尔文说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你们也了解进化论?”黄少天愈发惊讶。

青衣女人说:“活到老,学到老。”

黄少天表示根本不想知道她究竟活了多久,僵硬地接过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好的,谢谢合作。”喻文州接过协议,手腕一抖,纸张迅速在他指尖烧成灰烬,缭绕成一缕银色烟气,再出现时,已变成一张装裱在玻璃框中的文件。三青鸟飞过来,叼起方框四周的红色丝绸,很快飞向了天际若近若远的云中宫殿。

“他们会把它拿去复印存档,人间办事处也会留存一份,以便日后查证。”喻文州恰到好处地加上注解,随后清了清嗓子,“那么,昆仑镜主,按照《昆仑盟约》规定,你拥有对于相关事件的知情权,那么,现在就由我向你介绍一下昆仑镜。”

黄少天小声嘀咕:“其实我不太想知道……”

“昆仑镜本来是昆仑山瑶池仙境的镇山镜,可以通往三界六道,映照众生万象,为西王母所有。三千两百二十七年前,在一次瑶池宴后,昆仑镜意外被窃,从此下落不明。”喻文州停顿了一会儿,让黄少天好好消化这些过于虚幻的信息,“消息一出,六裔震惊。为了寻找和争夺昆仑镜,各族之间展开了激烈的战争,不过一百多年,就死伤无数,血流成河,而昆仑镜依然杳无踪影。”他叹了一声,“为了制止兵戈,西王母和东华君联名召集六裔代表,于此地——昆仑山,神玉峰,瑶池仙境成立协会,并立下盟约,要求各族停止杀伐,并在此后五百年内不断完善盟约内容,最终形成了《昆仑盟约》。”

青衣女人双手托起一本厚重的书本,烫金的“昆仑盟约”四个大字竖排立于正中。

喻文州接着道:“随着时代更迭,世事变幻,接下来的几位会长一直致力于维护三界和平,并以寻找昆仑镜为己任,在此过程中,《昆仑盟约》也不断得到修订和进步。”他凝视黄少天,“三千多年以来,六裔中第一次有人见到昆仑镜,是在你的店里。”

黄少天瞠目结舌,目瞪口呆,实在是任他打破头也想不到,自家搁在墙角吃灰的破镜子竟然这么来历不凡!

“我的天啊,你们没搞错吧……”黄少天晃了晃脑袋,很快犀利地指出了问题,“不对,这镜子在到我手上以前,明明已经在人间流传了很多年,之前我爸还带着它上过电视节目。”他看向喻文州,“你们那什么什么协会这么与时俱进,没理由没人看电视,看报纸吧?”他说,“总不会连微博也不刷?它上个月被无良新闻公众号拖出来鞭尸,和一件刚拍卖出去的汉代云雷连弧纹镜做对比,还被批得一无是处,在热搜上挂了一天,被群嘲得飞起。”

喻文州轻咳一声:“其实,我并不知道昆仑镜长什么样……”他偏开视线,“至于见过昆仑镜的,一般都住在没有Wi-Fi信号的地方……”

黄少天:“……我果然不应该太高估这些老古董吗?”他按了一下额角,思维转得飞快,“那你们是怎么发现那个就是昆仑镜的?难道它还有什么别的特征?你们要不要考虑根据这个去追踪它的下落?”

喻文州忽然笑了,清清楚楚,朗声开口道:“因为,它能让人做梦——梦见一个人最想要的东西。”他略微弯下腰,倾身靠近黄少天,气息逐步接近,几乎拂上面颊,“少天,你刚才说,最近经常梦见我?”

黄少天的心跳刹那漏跳一拍,下意识猛地向后一仰,一屁股直接坐到了地上,疼得龇牙咧嘴——这瑶池仙境的地面看起来像云朵,结果还挺硬!

“你们不是要找昆仑镜吗?快行动起来啊!别在这儿干等着!快快快!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哎哟,我在说什么?不管了!”黄少天往后手脚并用地挪了两米多,才手忙脚乱地站起身,掸掸身上沾到的云雾,“总之大家都有正事要干!别浪费时间了!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

喻文州眨眨眼睛:“我们早就已经行动了。”

黄少天懵:“你们干什么了?难道你们派别的调查员出去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好不容易找到了,又丢了,你这个会长都不自己亲力亲为一下吗?”

“我亲力亲为了。”喻文州笑眯眯地说,“——我亲自报警了。”他歪头看向整个人如遭雷劈的黄少天,不慌不忙地补充,“少天,要相信人民警察,一定能找回你丢失的财物。”

黄少天有气无力地道:“我最大的错误,就是相信你们这些怪力乱神……”

喻文州泰然自若道:“现代社会,科技这么发达,监控探头这么多,刑侦手段这么高明,对方又是一直躲在地底窟窿里的魔族,根本不必担忧他们智商高到能逃脱警察的追捕。”

黄少天抓了抓头发,一时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面前的喻文州一直微笑着注视着自己,莫名令气氛逐渐尴尬,黄少天只好赶紧偏开视线,到处乱瞟,试图再找出点别的焦点来,可不知道什么时候,青衣女人和红衣男人都不见了,三青鸟也一去不返,偌大的瑶池仙境,竟只剩他们二人,置身于此如诗如画之地,恍若神仙眷侣一般。

呸!他在想什么?

黄少天连忙拍了一下自己的脸,假装无事发生地望向天际的宫殿:“青鸾和赤凤呢?他们怎么突然不见了?干什么去了?”

喻文州仿佛并未看见他五彩纷呈的脸色,笑了笑,道:“警方刚才来电,说找到了嫌疑人的线索,他们去帮忙了。”

“哦哦哦,那就好,那就好。”黄少天干巴巴地说,又抹了把脸,小声嘀咕,“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我怎么都没注意到?”

喻文州几不可见地挑起眉,一勾唇角:“在我向你告白的时候。”

黄少天一抖,脑海中炸开一朵烟花。

喻文州往前走了两步,眸子里流淌着熠熠光华,璀璨夺目,竟好似胜过整座瑶池仙境的至善至美:“上次去你店里找你,不小心碰到了昆仑镜,之后我回去,夜夜都能梦见你。”他轻叹了一口气,尾音如云雾随山岚摇曳,九曲回环,恰似绕指柔肠,“协会里的散仙前辈说,昆仑镜不仅能让人做梦,还能让人美梦成真。”他的手不知何时落在黄少天的肩头,以掌心握拢,“少天,你说,对吗?”

黄少天的心怦怦跳得厉害,被埋藏于暗无天日的最底的梦境又涌入脑海,一场场黄粱依次从沉寂多年的古镜中掠过,最终止于两三圈涟漪,挑动心上波澜不息。

“这可是会长鉴定过的昆仑镜。”他慢慢说,“当然是真的。”他低下头,“它的传说,自然也……”余音被水声吞没,浸入朦胧雾霭中。

 

(四)

 

“警方抓获破门盗贼,追回被窃青铜古镜”的新闻洋洋洒洒写了五屏幕,坠在微博热搜的最底层,声情并茂地描述了昆仑镜的前生今世。普罗大众或是不感兴趣地随手翻过,或是津津有味地停下阅读,却无人能拨开云雾,窥见失落上千年的真相。

又是门庭若市的一天。

黄少天坐在柜台后的藤椅上,摇着折扇,看着前来争相一睹昆仑镜阵容的非人游客们,觉得甚是满意。那仨小熊孩子也找到了除了复读传信之外的作用,那就是当保安——守在昆仑镜前,避免有不法之徒越过结界,触碰到它。

 

“古董就该好好保护!”寻回昆仑镜后,一行人回到夜雨,安置好这历经三千多年风雨流离的神器,黄少天就提议要给它办个展览会,并振振有词地指挥三青鸟在镜前站成一排,从高到低地杵在那儿,“这可是六百六十六万都买不到的宝贝!”

“听少天的。”喻文州深以为然,十分赞同,跟着一块叮嘱三青鸟,“这次一定看好点,别再把昆仑镜弄丢了。”

“知道了。”大鵹扁扁嘴,十分不情愿被黄少天呼来喝去。

“知道了。”少鵹小声说。

“知道了。”青鸟的声音快听不见了。

“我现在觉得复读机还挺有趣的。”黄少天兴高采烈地继续出主意,“我觉得你们还可以兼任解说的工作。”

“好,我去请白泽帮你写解说稿。”喻文州马上就付诸了行动。

“会长!”大鵹瞪大眼睛。

“会长!”少鵹叫起来。

“会长!”青鸟急得团团转。

“行了,就这么定了。”黄少天大手一挥,宣布昆仑镜展览正式开始,并敲定了门票定价,还以最快的速度在人仙妖和平共处协会做了备案,由喻文州亲自盖章批准通过。

青鸾和赤凤得知这个消息后,十分高兴,特意下山前来监督三青鸟和黄少天签订了劳务合同,正式把他们交给了夜雨。

“除了昆仑镜,他们仨就是这店里最古老的古董。”黄少天如是介绍。

“买卖灵族是违反《昆仑盟约》的。”喻文州施施然从摆满六裔送来的文件中抬起头。

“我知道,我知道。”黄少天随口回道,旋即又笑嘻嘻道,“会长大人,要不要把你卖给我?”

喻文州偏过头,慢慢悠悠地道:“买卖人族不仅违反《昆仑盟约》,还违法。”

黄少天轻快走了两步,跃到人面前,“啪嗒”一合折扇,就去勾人下巴:“那你有什么理由,天天呆在我店里呢?”

喻文州伸手握住扇骨,顺势攥住人的手指:“我把我送给你了。”

黄少天低头瞅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蓦地也大胆起来,抓起人腕子就响亮地亲了一口,而后立马跳到了一边:“那你替我好好在这儿看着!我去擦擦昆仑镜!最近风大,边边角角容易积灰!”

喻文州稍一怔忡,不由自主地抚上带着热度的手背,情不自禁笑出了声。

又是三界和平,六裔安居的一天。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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