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九的甜甜起司城堡🧀️

肖时钦家的扫地机器人/职业相声抖机灵选手/北海道咸鱼厂老板/兵器谱头号太刀/甜蜜爱情巧克力烘焙专家/黑芝麻馅糯米糖团子

予人玫瑰。

全职||王肖|喻黄|韩张|双花|双鬼|伞修伞
诡秘||蒙克|水仙克

[2017肖时钦生贺]百兵谱 · 闪影

*《百兵谱》是我在2017年做的一个系列生贺策划,为古风江湖背景,均为个人中心无cp正剧向,以兵器为贯穿始终的线索,主题是成长与变化,挚友与初心,希望能借此表达一下个人对心水的角色们的理解和爱意

*肖队生日快乐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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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影,扇也,诡兵之暗器。

——《百兵谱》

 

肖时钦从没想过,他会这么早从父亲手里接过雷霆山庄,亲手将闪影写入百兵谱中。

他至今仍记得清楚,那是他七岁的夏天。六月底的山中,蝉鸣声声,在枝叶丛中嘹亮地歌唱,暑气一阵一阵从山下向上冒。那时,他正坐在莲花池中假山上乘凉,天空是朦胧的深蓝,远远望见一行大雁飞越山岭,犹如灰黑色的线,在白云织就的幕布上划出他与山下的界限,像是一方牢笼,困住他所有的喜怒悲欢。

不多时,庄中的盲仆执了一根长竿,走过布满机关的木板浮桥,来寻他,隔着远远的,摇了摇铃铛,哑着声音说:“少庄主,庄主在炼炉,叫您过去。”

他低下头,俯视着莲花浮动的水面,一撑石块,从假山上一跃而下,轻巧落地,答:“我知道了,这就去。”

盲仆闻言,恭敬地侧身让到一边,待他走过,才低着头,缓步跟上,始终与他保持三步远的距离。

他回头看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顾自前行,将来往的仆役尽数抛诸脑后。

 

雷霆山庄是江湖上一个特殊的存在,世代出铸器师,精于机关暗器,诡兵之道,藏书阁内孤本图谱不计其数。他们为朝廷制造军械,也为江湖人铸造兵器,传承百年而经久不衰,却也未曾煊赫到哪里去,只是在这钟明山中安安静静地度过漫长的岁月。

外人皆道雷霆山庄规矩极多,极古怪,却从未探究过其中由来,自然不知这些有时死板到令山庄中人都难以忍受的条条框框是经过了多少鲜血浸染,才最终筑起的壁垒。

 

肖时钦漫不经心地胡乱想着,边从带有暗器夹层的青铜的地砖上走过,最后在一扇黑铁铸就的沉重大门前停下,视线扫过其上早就烂熟于心的栩栩如生的雕刻,推门而入,躬身唤了声:“父亲。”

和江湖人想象得不同,炼炉内极普通,置工具若干,还有一座正在熊熊燃烧的熔炉。炙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搅动凝滞而沉闷的空气,弥漫着森冷的铁锈味,隐约似是浸着血,又似没有。

没有得到回应,肖时钦直起脊背,保持着垂首的姿势,视线慢慢描摹着这里干涸的纵横交错的血迹。

 

这里是雷霆山庄的禁地,独属于肖家的炼炉。肖氏家族世代执掌雷霆山庄,每一位当家都是天下最好的铸器师。传说他们以秘法将血融入兵器,能大幅度提高兵器的灵性,因而极受江湖人追捧,同时,也为肖氏家族招致不少灾祸。

比如炼炉里的这些血,就是当年灭神的铸器师丧心病狂,将肖家三十多位血亲投入熔炉时留下的。就算后来经过反复清理,几度修缮,也抹不掉其中掺杂的浓烈的哀恸和怨愤。

至亲背叛,遭逢剧变,飞来横祸……肖家人经历得太多了。

所以,自此之后,肖家子嗣在尚懵懂的时候,接到的最初的教育,就是不要相信任何人。肖时钦亦然。这么多年,偶有庄主愿意付出信任,无一不酿成大祸,离的最近的,就是他的姑姑,肖明嫣携部分图谱叛逃,挑唆江湖纷乱,只差一点就为肖家带来灭族的灾难。

 

庄主专注地凝视着面前的熔炉,任由烈火映亮漆黑的眼眸,袖袍微微颤动,许久才像是终于想起在这里呆了近半个时辰的独子一般,转过视线,招手唤他过去。

肖时钦的母亲死得早,据说是在肖明嫣叛逃时奋不顾身,试图留下自己的小姑,和那些珍贵的卷册,强行与她过招,不慎动了胎气,因而落下了病根,肖时钦早产后没多久就挣扎着离世了。不知是不是因此,自肖时钦出生后,庄主的脾气愈发孤僻乖戾,连带着和自己的独子关系也不好——也不能说不好,就是二人之间太过疏离冷淡,礼节俱全得犹如陌生人。

好在自小以来,肖时钦便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听话地走过去,陪着父亲一同看向熔炉,眼尖却扫见了附近随手丢弃的图纸和模具,又瞥见了几个不大常见的匣子和瓶罐,心中联系到一起,眉角不由得一跳。

庄主好似无所察觉,继续盯着跳动的火焰,片刻后才缓声开口道:“下个月,是你生辰。”

肖时钦恭谨答:“是。”

庄主不易察觉地皱起眉,抬手遥遥指向一人高的熔炉,道:“此乃蓝雨阁所求之剑。”他说着,回转过头,看向自己唯一的血脉,徐徐敛起眉眼,褪去了点犹如从山中沾染的冷冽寒霜,“我记得蓝雨阁那孩子与你同年,”他顿了顿,“你想要什么?此番开炉,我一并为你铸了。”

若想要雷霆山庄的庄主亲自铸造兵器,本就不易,这些年愈发难得,除却先前的袖中刀“逆光”,便该是此番刚刚开炉的长剑了。听闻蓝雨阁门下的这位弟子极有天赋,料想百兵谱上又要添上一页。

然而,面对多年来父亲难得的温和与关切,肖时钦只是摇了摇头,语气平稳地道:“父亲怕是记错了,我听闻魏阁主的关门弟子长我一岁。”

庄主神情一僵,大抵是没料到这个回答,看动作,是要叹一口气,却被肖时钦再次抢了话头,道:“父亲是要我把图纸绘好了,交给您吗?”

“阿钦,”庄主终于伸出手,如同寻常人家的父亲一般抚上他的头发,意外的柔软,又意外的温暖。这久违的触感与其中流露的亲密与温柔令二人俱是一顿,“你是我的儿子,想要什么,与我说便是。”

肖时钦怔怔地望着庄主,张了张口,最后终于道:“我想要一把扇子。”他说,“近来暑气上升,山庄内也愈来愈热了。”他还是没忍住,泛着点灰的眸子弯起,露出笑容。

庄主摸了摸他的头顶,沉声道:“江湖上使扇子的极少,这不是个好用的兵器。百年来,只有唐家唐轻雪的毒扇轻罗翎入了百兵谱。”

肖时钦笑了笑,轻声说:“我喜欢扇子,请父亲成全。”

庄主沉思片刻,不忍拂了他的意,答了声“好”,又特意加了句:“你要是觉得不好使,我再替你换一件便是。”他傲然道,“我雷霆山庄是绝不会缺兵器的。”

肖时钦笑着颔首,道:“谢父亲,但我相信我能用好。”

庄主注视着他的双眸,似有一瞬失神。

 

至肖时钦生辰的时候,后山的莲花已经全开了,香气浮动,随风流转,萦绕在四处凉亭水榭,连用来对付刺客的暗器都染上莲花的香气。

叶秋带着木匣找到肖时钦的时候,见他正靠在假山上睡觉,身下仅靠几根斜插进山石缝隙的木板支撑,一手支着额头,一手搭着木板边缘,瞧上去极不安稳,像是随时可能掉下来。

叶秋扛着战矛,抛了抛手里的木匣,猛然一发力,对着肖时钦掷了过去,边道:“你这样是要着凉的。”

肖时钦霍然睁开眼,抬手想接,但叶秋长他几岁,又是武学奇才,近来初入江湖便名声鹊起,就这轻描淡写的一手就不是他能对付的。情急之下,肖时钦无奈跳入池中莲叶之上,但功力不够,惊起一片涟漪,惹得莲花悠悠荡开。

“你干什么呢?”肖时钦气恼地从池中爬出来,瞧见木匣已然碰碎了,不过其中物件却悠悠飘到身边。

他抬手抓住,见是把扇子,通体漆黑,似是玄铁所制,但却轻得离奇,内部大概是中空的,不知道藏了什么,按理该是药粉、毒雾一类的。

肖时钦想着,随手一搭机括,对着叶秋一扬手,数十根细针立即铺天盖地而去。暗器猝不及防和着水花兜头浇下,饶是叶秋也避闪不及,竭力辗转腾挪,还是中招两根,肩上顿时一麻,差点栽地下去。

“这个好玩。”彼时的肖时钦还是孩童心性,虽说在同龄人中已算是早熟,但还是架不住对新玩意儿的好奇,见状就是眼前一亮,追着叶秋就要继续实验,吓得叶秋拎起战矛赶紧跑路。

两人一追一逃,没多久就到了炼炉附近不远处,斜刺里突然杀出两名黑衣人,是标准的刺客打扮,提刀直冲肖时钦。

叶秋猛然回头,连人带矛反身撞向刺客,然而已来不及。肖时钦后退两步,一展折扇,不知如何控制机括,扣动扇柄,紫黑色的烟雾转瞬腾起,沉沉压向来人,又夹杂了两柄细刃,快准狠地从咽喉处一刀割过。

一线夭红,血液喷薄而出,随着残余的毒雾一同溅落在地。而腐蚀掉的面罩下,显出雷霆山庄仆役的容貌。

叶秋一惊,赶忙走过去,把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肖时钦拉远,又打了声呼哨,唤人过来清理尸首,边半是扯开话题,半是打趣地道:“敢情你刚才对我是手下留情了啊。”

肖时钦神思不宁了好一会儿,勉强道:“我雷霆山庄虽铸杀人器,但这种机括发动的暗器向来有两层,可以由主人控制。”

“这点不错。”叶秋颔首,称赞道,“有退有进有变化,是你们雷霆山庄的风格。”

肖时钦苍白着脸,点了点头,片刻后道:“父亲说……觊觎我家兵器和图纸的江湖人很多。”

“是很多,”叶秋并不否认,“想杀你、绑你、害你的人,两手加两脚都数不过来。”

肖时钦不说话了,木然发愣,等到叶秋连拉带拽地把他交给庄主时,才似是一下子回过神,开口径直问道:“江湖人,不,天下人都是不可相信的吗?”

庄主沉默很久,缓缓点头:“阿钦,保护好你自己。”他叹道,“我肖家擅冶百兵,然而却惯于使用最为人不齿的诡兵暗器,说到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肖时钦默不作声,握紧手中的折扇,然而却有什么空落落地坠了下去,彻底消弭为尘沙。

 

十年后,肖时钦十七岁那年,红衣教余孽胁迫了他的师兄,试图抢夺藏书阁中千金难买的兵器图谱,被庄主拼了性命阻止,却遭逢埋伏,重伤不醒。

那一日,藏书阁的大火比炼炉更胜一筹,满目都是飞灰与余烬,千疮百孔的木楼倒塌在废墟之中,零落的枯黄纸页沾上一点火星,便逃不过魂飞魄散的下场。

遍地残破之中,有世代侍奉他们肖家的侍女哭了起来,被他喝断,狠狠心,叫人清点了损失,带上所有的钥匙,封锁山门,南下前去蓝雨阁举办的江湖盛会寻求帮助。

那一刻,他心中是仍怀有希望的,祈愿那位仅有一面之缘的小神医能妙手回春,但很不幸,即使有传承自雪翎宫神医的张新杰在,仍逃不过一句“毒入心脉,药石罔顾”的谶语。

庄主离世那日,肖时钦独自坐在马车里,握住父亲的手,依稀能想起一点幼时场景,但都模模糊糊,看不真切。恍惚间最清晰的,还是红衣教突然入侵的白天。

 

方才入夏不久,暮春的倦怠与和暖还没有褪去,恹恹地趴在树梢枝头,但藏书阁里门窗紧闭,竟也有些奇异的闷热。父亲数年来罕见地用了温和的神色,向他道歉,说这么多年,并不是过于严苛,才让他始终呆在山中,不许出门。

其实这些,十年来,肖时钦其实渐渐已经懂了。

他出生时身子骨就弱,调养了那么多年,虽然有所起色,但先天的毛病总归有些弥补不了。而且江湖上太乱了,想要他活,要他死,要他为自己驱策,要他不为旁人得到的人太多了。父亲一昧地执着地想保护他,就像当年想保护最终一意孤行的肖明嫣,和山庄上上下下的许多人。

可这些都没有用。

傍晚的阴翳中,火石硫磺倾浇下来的一刻,父亲飞身跃起,扑过他,背上中了三支毒箭,带着他从楼梯滚落,身后机关轰然爆炸,带着藏书阁流散的碎片吞没天地。

视野一片颠倒错乱,急促的呼吸间,有人抚上他的头顶,带着笑意说:“阿钦长高了。”粘稠的鲜血滴落下来,紫色在瞳孔中蜿蜒出割裂的视野,“保护好自己。”愈来愈弱的声音,“我相信你。”

 

掌心最后一点温度也被风拉扯着从指缝间流走了,肖时钦茫然无措地坐在马车中,突然很想念十年前的那片莲花池和那座炼炉,想念浮动的香气和跳跃的火焰,以及藏在影子深处的一抹温情。

但那些都不会再有了。

他埋首在父亲已经冰冷的掌心,闷闷地哭出声,手指蜷曲着,试图抓到什么,最后只剩下桌案上寂寂无声的闪影。

接下来,他还能相信谁啊……

 

红衣之祸平息后,肖时钦带人回到钟明山,为故去的父亲举行了葬礼,一砖一瓦重建雷霆山庄,然而,经此一役,朝廷再难信任肖家,而肖家也再难相信他人,于是顺势渐渐淡出江湖视野,袖手于天下纷争之外,肖时钦也仅仅与几位好友有所往来。

直到他二十一岁时,为回护家国,毅然决然出手帮助叶秋——现在该叫叶修了——阻挡齐王追兵。太子登基,感念他们临危相救,复又与雷霆山庄合作,请他们铸造军械,山庄的生意才有所起色。

只是如此,难免又到了风口浪尖。

 

肖时钦二十四岁的时候,劫难忽又至。

这一趟货,是星罗城守将要的守城器械,事关重大,他不得不亲自随行押送,其中有一小段路要从南疆过,本是往来多次都没有问题,但偏偏那一次,云罗王卫倾巢而出,天罗地网,将雷霆山庄的人马团团围住。

这么些年,他做事一向谨慎,狡兔三窟,故布疑阵玩得那叫一个驾轻就熟。此番被逮个正着,他心知是队伍中出了内鬼,却无暇追究,只拦在车队面前,阻了身后打算和云罗王卫拼命的侍从与护卫。

双方人数相当,一边擅长正面强攻,一边擅长机关暗器,真要打起来,谁也讨不了好,两败俱伤而已。但很显然,王卫是无所谓性命和损失的,而他不能不为山庄中人考虑,而且这些王卫想要的不是他们的货,仅仅是他的人。

肖时钦不动声色地拍了拍贴身的暗袋,拱手一礼,询问道:“不知诸位拦我雷霆山庄车队,意欲为何?”

接下来一切都不出所料。

江湖上赞他机敏,说他诡智,殊不知这些都是源于雷霆山庄的多年积累,对于外界的一切风吹草动都了如指掌,然而面对这群并非属于中原武林的云罗王卫,他心里也没底,但还是强撑着镇定,谈了条件,让他们放走了己方的车队,才放开手脚,与敌一番拼斗后落败,被金丝软网兜头罩住,灌了汤药,拖上马车。

帘子放下的时候,他隐约从那些人的领口看到了与红衣教图腾相似的暗纹,而后视野就陷入全然的黑暗,声息寂寂。

 

所以除却雷霆山庄肖家直系的铸器能力,还有什么是正被云罗女王步步紧逼的长老会所觊觎,乃至此番势在必得的呢?

肖时钦平静如水地安坐在临时软禁他的宫殿中,屈起指节,一下一下敲击着面前的桌案,发出极有节奏的敲击声,屋顶上行走的雀鸟也跟着低首嗒嗒地啄着瓦片的缝隙。

眼角纹着红色图腾的年轻人坐在他对面,双手间架着一支半灰半红的长笛,脸上神情似笑非笑,一看就不怀好意:“肖庄主不如再考虑一下,助我等推翻悖逆之女——云鸿公主,日后雷霆山庄与我云罗,也可有所往来。”

“公子说笑,”肖时钦淡淡道,“我山庄与云罗相隔上百里,来往路费花销都不知多少,就算云罗看得起山庄的手艺,山庄也接不起这生意,还是另请高明吧。”

年轻人神色倏忽一利,伴着妖诡的图腾,眼神转了阴鸷:“肖家以秘法融血于器,如若庄主不愿割爱,那就为我等大业献上心头之血吧!”

自古先礼后兵,利诱在前,威逼为后,都被肖时钦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都说了是秘法,光是注血,兵器更容易生锈,看来公子确是没过脑子便来找在下。”肖时钦轻勾唇角,露出一个暗含讽刺的笑,“自兰公主与君无争前辈之后,长老会就未曾在国内权力之争中占过上风,尤其云鸿女王端的是女中豪杰,在下于山中不问世事,都听闻过她的威名。”他顿了顿,“前些年,你们还派了王卫前去蓝雨阁劫兰公主的独子,被中原武林好一通教训。出此昏招,料想不是可以成事的人。”

被三言两语,一针见血地戳了痛处,饶是年轻人几番压抑,都按捺不住暴涨的怒意,霍然起身,抽刀直指肖时钦的面门。肖时钦八风不动,含笑以应。年轻人刀尖颤抖不止,片刻后猝然回鞘,转身大步走出了门。

殿门再度合拢,只剩下烛台上悠悠的灯火。

肖时钦停下敲击的动作,举步往殿侧的窗边走去,带动脚踝上束缚的锁链一阵哗啦响动,最后总算在绷直的时候触及窗栓,抬袖挥开,透入无边天光。

屋檐上的鸟扑棱棱飞起,转过半圈,落在他肩上,吱吱叫了两声,在他掌心驯服地低头由他抚摸。

果然不出所料,这里是云罗玖云殿的西北偏殿,按照当年父亲他们擅闯云罗王宫留下的地图,这里离女王的正殿极远,但若有轻功,也不过一刻钟不到的工夫。毕竟南疆小国,还是比不上中原皇城气象巍峨。

但……

肖时钦勉强提气,立觉心肺一阵刺痛,当是被那碗汤药封了内力,防他逃跑。

不过即便没有内力,也只是麻烦些而已。

他在心中谨慎谋划着,恰在此时,窗台下一阵响动,戴着草帽的花匠捏着一根草茎从锦簇花团中抬起头,放在嘴边,吹了声口哨,引得肖时钦肩头雀鸟翩翩落在发边。

肖时钦瞧见花匠容貌,霎时一怔,好久才憋出一句:“你怎么在这儿?”

“张新杰来南疆采药,半路上遇了你们车队的人。”花匠压了压帽子,装模作样地又剪去一片形状完好的叶子,“现在他正在云鸿女王那儿,和她交流毒术,长老们都被召去听了。”

肖时钦愣了好一会儿,等他说完,才呐呐道:“我是说……”

花匠打断他,继续道:“叶修和黄少天这几天易了名,换了兵器,在云罗国境内到处挑战江湖客,九战九胜,已经小有名气。喻文州身份特殊,此番不便出面,留在星罗城等待接应。”

“不是……”肖时钦试图插话进来。

花匠一挑眉,手下铲子一动,掀起一片泥土:“你看看,我们这计划,还有什么疏漏之处吗?”

“王杰希,王阁主,”肖时钦终于叹了一口气,“你快把这花弄死了!”

王杰希动作一停,神情一时有些尴尬,连忙蹲下身去,把土往回拢,努力把花扶正。

肖时钦注视着他的动作,沉默不语。

王杰希边修剪着花的枝叶,边笑了一下,说:“我知道,你是想问,我们为什么会来。”

肖时钦轻吐出一口气,道:“没有你们,我自己也能走。”

王杰希直起身,越过窗台,轻扫眉眼,看向他脚踝上沉重的镣铐。

肖时钦察觉他的视线,一抖手腕,祭出身陷重围也未曾使用的闪影,蹲下身,对着锁头一阵忙活,而后毫不犹豫一脚踹开。

王杰希没料到,愣了愣,才道:“不愧是雷霆山庄。”他抿了抿唇角,毫不在意地说,“忘记了这点,就当我们是关心则乱吧。”

肖时钦皱起眉,道:“你们太冒险了。”

王杰希定定地望着他,许久道:“来这里前,喻文州让我们给你带一句话。”

“什么?”肖时钦下意识地问。

王杰希一字一句道:“你既然把我们当朋友,愿意为我们不惜性命,四处奔波,那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们,也愿意为你赴汤蹈火,两肋插刀呢?”

肖时钦蓦然愣住,一下子答不出话。

王杰希调开视线,放弃折腾这丛可怜的花草,慢慢道:“今夜子时,我来接你。”

肖时钦一展折扇,遮住面容,缓缓颔首:“多谢。”

 

此刻。云罗王宫外。

时日已至盛夏,又是南疆之地,星罗城以南,天气愈发酷暑难耐,就算是常年居于云越之地,习惯了带着浓重水汽的闷热天气,黄少天也觉得有些受不了了,举着手拼命摇。叶修懒得理他,拎着把锈剑,拨弄着被汗水沾湿的纱衣。

“这热得快死了啊!”黄少天沉默了这一路,终于还是没忍住,小声抱怨起来,“搞得我也想跟肖时钦似的,换个扇子当武器,热的时候扇扇风,没事还能装装风雅,多好啊。”

叶修侧头睨了他一眼,悠悠道:“你别看闪影就是把扇子,可难用了,给你,没准被毒烟熏一脸,连骨头都不剩。”

“我去,好家伙,这么危险?”黄少天不信。

“那是他没对你用过。”叶修说,“里头多少暗器、迷烟你知道吗?”

“说的好像他对你用过一样。”黄少天嘀咕,远远已经看到了王宫正门,稍稍整肃了神色,把阔刀往背上提了提,“哎你说,我是不是作死啊?这么热的天,还使这么重的兵器。”

“是。”叶修毫不犹豫地顺口回答,在黄少天跳起来瞪他之前,就适时地转移了话题,风马牛不相及地提道,“肖家及雷霆山庄世代都为铸器师,冶造兵器成千上万,兵器之主留名者也不计其数,然而铸器师的名姓却鲜为人知。”

大敌当前,黄少天并非真想和他干架,拍了拍刀鞘,不以为意,道:“他们不是觉得兵器在百兵谱上留下一页就行了吗?”

“是啊,”叶修感叹了一句,停下脚步,仰望着朱红的城门,“他们一直在为别人的名声和性命付出,努力保护想保护的一切,然后小心翼翼地躲在一边,说自己从未信任过任何人。”

黄少天默然,许久道:“我听魏老大以前说,灭神是被雷霆山庄的弟子偷走卖出去的。”

“这件事对肖家的打击太大了。”叶修上前,随着领路的士兵朝内走,边低声道,“从此,肖家就开始由盛转衰,进入半隐世状态,连弟子都不再怎么收,哪怕再优秀的,出师之后都尽数逐出山门,永不允归。”

黄少天紧随其上,假装没见过世面似的左顾右看,把所有方位的布置都铭记于心,与临行前喻文州勒令他一定背下的图纸一一对应:“听说肖明嫣就是因此与家族理念不合,最终叛逃——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人都死了,谁知道呢?”叶修吹了声口哨,一只翠绿的雀鸟飞到他的指尖,蹦蹦跳跳了两下,钻入他的衣领,“行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他们总算走到了供给宾客的偏殿,闭门歇下,“看看地图吧。”

黄少天没搭理他,一扔阔剑,迫不及待地躺在榻上,打了两个滚,抱着冰块休息,才从内袋里摸出皱成一团的王宫地图:“肖家画的,暗道都标出来了,特清楚。”

“肖时钦应该在这儿。”叶修一指地图的一角,随手又敲了敲墙壁,“云鸿女王和张新杰,还有长老们论药论毒,估摸着能论三天三夜,时间上不用担心。王杰希那花匠倒是迟早要露馅——我就没见他养活过什么花花草草,所以才订了今夜子时,以免夜长梦多,横生事端。”

黄少天闻言,哈哈大笑,瞅着那只小鸟从叶修的衣服里钻出来,只露出一个脑袋,转眼又朝着自己蹦来,一爪子踩在他脸上。

叶修没忍住,差点笑岔气,把那只鸟拢回掌心,放到桌上:“李轩从西域弄来的奇珍,闻香能千里追踪,张新杰给的药,抹衣服上能持续好久——哎,你该不会抹脸上了吧?”

黄少天一时语塞,望天道:“挺清凉的。”

叶修服了,无可奈何道:“真有你的,我现在有点同意肖家的祖训了——别相信你。”

黄少天跳脚:“肖家祖训什么时候有这一条啊!”

 

肖时钦本来以为,此番自己大抵是要死在云罗的。

帮长老会冶造兵器是绝无可能的,否则便算是插手了云罗内政,无论回中原,还是在云罗,都是十成十要掉脑袋的活计,而不帮,若是渺茫的逃出生天的机会被意外断送,等长老会耐心丧失,他也是必定要被处死的。

若死在异国,车队的人回去,在江湖上哭几声他的死讯,还能在诸多门派里得些怜悯同情,凭着那些足够他们自保的铸造技艺,继续维持雷霆山庄的运转。何况他死了,藏书阁终将对外敞开,山庄或许不至于再有灾祸降临。

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有人还没有抛弃他,甚至试图豁出去,用命救他。

原来所谓值得交付后背的生死之交,是真的存在的吗?

肖时钦别过去其他宫殿糟践植物的王杰希,合上窗,回到桌案前,从折扇里刺出银针,一点点在饭菜中试过,才细嚼慢咽地吃下。

姑且就相信吧,我的挚友们。

他低着头,慢慢露出些许笑意。

 

张新杰论医毒之术,为人之道,真的与云鸿女王及长老们论了整整一天,到子时,宫殿内仍灯火通明,来往端茶送水的侍女不断,甚至还加派了其他宫殿的人手,使得王宫内其余地方的守备一下陷入松懈。

肖时钦没有内力,借王杰希搭了把手,跳出窗。外头的守卫早在白天就被王杰希解决了,偶尔碰上巡逻的,微草阁淬了烈毒的一把飞镖出去,就没有能站着的,再有,肖时钦弹手一折扇过去,绝对是死透了。

王杰希讶异地看着身边的肖时钦。他的飞镖甩出去,凭的是实打实的腕力和内力,然而肖时钦依靠闪影的杀人技也是掺不得半点水分,甚至毒针一片,铺天盖地,犹胜三分。

“闪影是绝对的纯诡兵器,”肖时钦摇了摇扇子,一蓬迷烟随风飘远,笼罩眼前一片巡逻队,就见他们开始还在跑,渐渐就七歪八倒,躺了一地,不再动弹,“完全不需要内力就能发挥出全部的威力。”

王杰希点点头,两人一路向外跑,很快就在王宫偏殿遇上了扫落一地士兵的叶修和黄少天。

“快快快!”隔着几十步远,黄少天就耐不住,向他们拼命招手。叶修不时看向正殿的模样也让两人不由得心一沉,暗道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等到真正汇合,就听黄少天急促道,“云鸿女王与张新杰论医毒,一言不合,开始论战了!”

“论什么战?”没有内力支撑,人就特别容易疲累。肖时钦一时有点晕,没反应过来,“云罗又想干什么?”

“什么啊你!”黄少天无语,嚷起来,“他们打起来了!”

“啊?”这下不说肖时钦了,王杰希也吃惊。

几人赶紧往王宫正殿奔去,途中撂倒侍卫无数,到门口差不多也快精疲力竭了,还是一刻不耽搁地推开门,闯入殿中,就见张新杰执着逆光,步步后退,而女王卸了珠饰头冠,一身骑装,横手握着一根长杖,挥舞得虎虎生风。明明是女子,武功路数走的却不是轻灵一脉,放在云罗也罕见。

“住手!”肖时钦厉喝一声,边快步往殿中走,边整了整衣袍,对着暂且停手的云鸿女王一礼到底,“参见女王陛下。”

女王抬手一撩鬓角的碎发,挑眉露出个明艳而端庄的笑:“肖庄主。”

此语一出,王杰希和黄少天下意识地提起兵刃,惊得殿内侍卫也举刀相抗,双方遥遥对峙,几乎一触即发。

王位之侧,一人上前一步,喝道:“云罗王宫,不许放肆!”

肖时钦一方自然不听,反而朝前逼了两步,由叶修领头,朗声开口道:“女王陛下,肖庄主是我中原雷霆山庄之主,前些日子未进入贵国境内,却被贵国长老会下属的王卫所劫,并下毒囚禁,此是何意?”

女王眯眸,视线缓缓扫过殿中神情各异的诸位长老,一声轻笑:“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区区小事,误会而已,竟惹叶丞相之子亲来询问。”

被一个照面喝破身份,叶修并不惊慌,只向肖时钦递了一个视线。

肖时钦心领神会,接过话头,义正辞严道:“我肖家虽非名门望族,但此番折辱也断断忍不了。”

女王抛开收刀回鞘的张新杰,看向肖时钦:“这么说,肖庄主是指控我国长老会和王卫为非作歹了?”

肖时钦道:“这就要靠女王陛下您去查证了。”

王杰希说:“烦请陛下多多管教手下。”

张新杰亦附和:“国不可一日无法度。”

“就是,整天跑我们那儿劫人算怎么回事?”黄少天忙也跟上,“上次是阁主,这次又是肖时钦,你们云罗搞什么啊?吃饱了撑了吧?”

叶修一叩剑鞘,下了结语:“烦请陛下多上点心,以免传回我中原皇室,误以为云罗楚氏图谋不轨。”

女王神色一凛,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轻松一笑:“肖庄主受惊了,不如留下来歇几日,需要什么药草,尽管问长老会取便是,来者不拒。”

肖时钦立刻拒绝道:“陛下好意,不过山庄内事务繁多,年轻弟子恐无法胜任,在下还是早些回去为妙。”

黄少天倏忽蹿上,一扯他的衣袖,附耳压低声音道:“别介啊,那些草药什么的,值钱的给张新杰拿点,别的我们分了,就当是赔偿。”

肖时钦一顿,有些哭笑不得,一回头,见叶修和王杰希也一并点头,挤眉弄眼,表示同意,顿时无言以对。

这帮人啊……

他想着,唇角抿出点笑意,折扇抵着胸口,保持住冷静从容的神情:“擅闯王宫是我等之过,皆因担忧友人不敌陛下,还请女王陛下恕罪。”

“尔等何罪之有?”女王一笑,明眸皓齿一刹绽开笑靥,抬手轻拍三下,“是孤御下不严——来人!”

四周一片金戈交加,无数披甲卫士从地图上描绘的暗道中冲出,团团包围了整座正殿。

女王执着长杖,一步一步走回王座,霍然转身,抬手凌厉劈下:“长老会私自调兵入他国境内,是为谋反之罪,王卫与其同谋。”她目光森然,将全殿尽收眼底,“——杀!”

话音刚落,弩箭齐发,训练有素的刀斧手冲入殿内,大肆砍杀,长老和侍卫慌忙逃窜,王卫集结抵抗,自顾不暇,一时场面极为混乱。

离得最近的黄少天抓住了肖时钦的袖子,从两轮箭雨的缝隙中,带着他腾空而起,又拽住张新杰的手腕,一道飞身往唯一安全的王座附近掠去。

半刻钟后,血水洗过整座殿宇,尸骸横陈,骨茬遍地,兵器插在血肉之中,拔出时带着残酷刺耳的摩擦声。

女王负手看着殿中景,侧头见张新杰正在为肖时钦诊脉,在几人紧张戒备的眼神中悠然一笑,道:“孤就不留诸位了,请回吧。”

几人对视一眼,相携着慢慢后退,最后走出了正殿,按照原定计划路线迅速离开了云罗王宫。

待他们走远,女王将长杖置于膝上,坐在王座上,遥遥望着陷入寂静的长夜,轻敲着扶手,从暗格中抽出一卷信笺,抖落开纸页,露出数行清隽楷书。

她伸出指尖,描摹着浸着中原墨香的笔画,忽而一笑,屈起手指,在薄薄的纸片上轻易勾勒出数道印痕:“王兄胸有丘壑,此番怎不来云罗探望小妹?”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星罗城城楼上,喻文州远远望着几骑轻装快马从官道飞纵而来,在心里默默道,“若是我们相见,恐怕就不是如今光景。”

一行人勒马停住,张新杰扶着肖时钦走下奔马,见喻文州匆匆奔下城楼相迎,对视一眼,俱是一笑。

肖时钦拢起袖子,微微颔首,道:“多谢了。”

喻文州摆手笑道:“不必言谢,多亏你山庄中弟子寻我等及时,不然等消息传至云越,恐怕已经晚了。”

“哎呀,说什么谢嘛。”黄少天从背后一下子冒出来,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是真想谢我们,今年生辰的时候请我们吃饭啊。”

肖时钦还没来及回答,旁边张新杰就倏忽道了句没头没脑的:“听说钟水下游河畔新开了家酒庄,里头的荷叶烧鸡很不错。”

叶修一拍大腿,接口道:“那家我知道。里头的桃花酿也好喝,略微偏甜,不过就是后劲有点大。”

“这怕什么啊!走起!”黄少天一把勾过肖时钦的肩膀,看他的眼神跟看烧鸡加桃花酿似的,直冒光,看得人一阵起鸡皮疙瘩。

“喻阁主,你也不管管他。”肖时钦无奈拂开肩上爪子,玩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蓝雨阁穷到没饭吃呢。”

谁料一向在江湖上以老成持重闻名的王杰希也插话进来,点评道:“肖庄主请客确是少见,机会难得。”

“哎,王杰希说的好!”叶修那神情几乎要鼓掌了,吆喝了句,“钟明山怎么都得比外头凉快,干脆我们这个夏天就在雷霆山庄过了。”

喻文州眸子一转,马上跟着表示支持,还特意抬高了声音:“是啊,我临走前,你山庄里的侍女还哭哭啼啼地嘱咐承诺我说,要是我们把你完好无损地带回来,给我们摆三十天流水席作为答谢。”

张新杰也一本正经道:“对,她还说,想吃什么随便点。”

“三十天!”黄少天惊叹。

“三十天?”肖时钦差点咬了舌头,苦笑拱手道,“诸位恐怕太高看我山庄财力了。”

喻文州从善如流地退了一步:“那就三天流水席,一个月宴请。”

“酒水烧鸡都不能少!”黄少天振臂高呼,“还要枕云酥和三鲜包!”

肖时钦瞧他们高兴,心里其实也是欣然应允,面上却故作无可奈何道:“再给你一壶花雕蟹行了吧。”

黄少天连忙点头,生怕他反悔似的跳到他旁边,侧头附耳过来,却是一句轻声的:“生辰快乐。”

话音未落,子夜的钟声恰恰敲响,如多年来听惯的晨钟暮鼓,激荡层云飞鸟。肖时钦下意识地抬首望向无边夜幕,星辰低垂,与远山相连,雁过重峰,曲水环绕,似是故人衣袂,静候归程。

他忽然之间梦回遥远的雷霆山庄,迫切地想念那里的山水、花鸟与人,想念那些已经消弭的、依然存在的,所见、所闻、所思。

恍惚出神间,有人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想家了?”

那里,原来是家吗?

肖时钦摩挲着袖中的闪影,朦朦胧胧地看见了父亲挑灯绘制图纸,精心镂刻的模样。他说:“保护好自己,阿钦。”可这世上,也还是有些人是可以依靠的、信赖的。

“嗯。”肖时钦点点头,如释重负般展开一个笑容,对几人道,“回家,请你们吃饭。”

 

肖时钦回雷霆山庄那日,山庄上上下下,所有侍女仆役,包括厨娘都出来迎接。

仍是炎夏,天气酷热,他们昨日接了信,今日便从天不亮开始,就始终在山门口等候,待远远看见一行人的身影,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

等他们还有几步路的距离,小丫头早急不可耐,忘了规矩,哭着扑进肖时钦怀里,揪着他的衣领擦鼻涕和眼泪,被黄少天调侃了一句,立刻瞪过去,对着客人哭,惹得几人一阵忙乱,纷纷竞相指责黄少天这个罪魁祸首,边争先恐后去哄小姑娘。

场面一度失控,犹胜云罗王宫惊魂一夜,好不容易平稳下来,最后由王杰希带头拉着她走在前面,黄少天则一刻不肯远离刚刚和自己结了梁子的小丫头,喋喋不休在旁边吹嘘自己江湖上的不世威名,力图扭转形象,而作为主人的肖时钦则落到最后,被众人簇拥着走过山道,进入庄内。

后山的莲花开得正盛,远远飘来清洌的幽香,炼炉和藏书阁层层落了锁,无人动过,正厅里还堆叠着几张离开时他随手压在镇纸下的信笺。

恍若隔世。

他掂起笺纸,脑海中依稀闪过一点画面,是雷霆山庄的历代庄主,如他一般,立在此处,静静沉思他们所能触及的人与事。而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先祖们总是独自一人,形单影只,可他的身边,正厅之中,山庄以内,有许多人。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喻文州问了一句,将他飘远的思绪拉回。

肖时钦敲了敲手中的折扇,指尖拂过繁复的花纹,道:“将它写入百兵谱中。”他站在正厅中央,目光穿越崇山峻岭,孤高云际,“我族避世多年,避赤诚忠勇之人,却不能避心怀不轨之徒。”

一行大雁从林间飞起,灰黑色的线在云幕上绵延渐长,渐渐模糊。

山上山下,心中心外,岂会被一笔画地为牢,囿困而住?

肖时钦轻轻一笑,道:“该出世了。”

 

执诡兵暗器,行光明磊落,修隐世心,从入世道。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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